外譯的可能?淺談法蘭克福書展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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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德國法蘭克福書展。 圖片來源:路透社
文:羅樂敏

法蘭克福書展是全球規模最大的書展,沒有之一。每年共有來自 80 個國家的參展商、全球 5 大出版社、本地德語出版社、出版相關業務,例如:版權代理、發行商、印刷商、電子書商等都有攤位,也有古董書商及手工藝術家參展。場內亦設有版權洽談中心,給各國代理洽談業務。即使它所佔的場館已比 10 年前有所縮減,今年第 5 館裝修,也讓不少出版社、國家館、版權代理公司所佔的攤位變小,但它仍然雄佔 4 個主要場館,各有 3 層,每層約有香港書館 Hall 1 的一半,屈指一算,也足有香港書展的 3 到 4 倍。另外還有各種給專業人士及一般讀者的活動,初次到訪的確會眼花瞭亂,不知從何入手。

猶記得筆者於 2018 年第一次到書展觀摩,的確被世界的出版震撼到,不自覺捧回一大堆不同國家的最新出版書目,諸如加泰隆尼亞、法羅群島、斯洛文尼亞、盧森堡等。那年的主題國是格魯吉亞,大會設有專題展館,並以德語譯入大量格魯吉亞作品,雖然筆者不懂德語,仍然可以參觀攝影展,及以英語,德語和俄語三語即時傳譯的講座,了解格魯吉亞的新作者。除此之外,不少國家館或出版社設有講座空間,每天都有數十個講座,以德語和英語佔多,想知道世界出版動向就不得不跑場了。2019 年的主題國是挪威,氣候問題成了當年熱話,該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奧爾嘉.朵卡萩也有到訪作座談會和簽名會。不過筆者沒有像第一年一樣留到展覽結束,因為最後 2 天的週六、日,對象多是本地德國人,大部分國家館已人聲疏落,準備回家。

今年是疫情過後首次嘗試回到相當的規模,講座數量明顯減少,德語講座比例佔多,也有不少場地給予烏克蘭的組織及出版社,辦展覽和講座,亞洲各國展館的編排較鬆散,中國館、香港館、新加坡館也沒有到場,以歐洲為中心的感覺相當重。

過去幾年,筆者特別留意版權交易,這門在香港近乎隱形的行業,到底是如何運作?每年不同語種的版權代理在書展碰面,他們的日程都是滿滿的,3 天下來的 20 多個會議,有時會議只有半小時,就向出版社介紹他們作者的新書。

為甚麼這些簡介會有效呢?文學是這樣談回來嗎?因為出色代理應當知道出版社的風格及編輯感興趣的類型。筆者今年有幸約到好些編輯,問他們對甚麼有興趣,他們都說對甚麼都有興趣呀,很開放的樣子,細問他們過去成功的出版,才知道興趣各異,有人喜歡有議題的類型小說,有人喜歡輕鬆幽默的長篇作品。這不是個人的品味這樣簡單,成功的出版社一般都能創造他們的讀者群,他們的眼光領導讀者的品味,為他們的國家帶來新的視野。再加上每個國家的讀者的閱讀習慣、性情氣質都有點不一樣,代理除了需要出版社人脈,也需要知道各國近年受歡迎的作品,才能成功把作品從一個語言帶進另一個語言。

這些版權會議很重要,但也只是第一步,之後編輯還要讀試譯本,出價、搶手的作品會有多家出版社競投,代理翻來覆去和出版社敲定細節和簽約,再找合適的譯者。出版社編輯和譯者反覆斟酌文句,從簽約到出版,最快也要 1 年的時間,譯本才能推出市場。

在這個版權交易和出版流程中,非常關鍵但又最容易被忽視的崗位,必定是譯者。他們往往被認為只是把一種語言轉換成另一種語言的「工具」,卻很少人討論,譯筆對作品如何在另一個語言被接收有多大影響。譯者幾乎是作品在另一個語言的「作者」,他們擔當文化傳繹,甚至再創造的角色,讓另一語言的讀者聽得懂,體會語言之美。他們的譯本的好壞幾乎決定了作品有多受歡迎。筆者沒有仔細比讀過賴明珠和林少華的村上春樹,更不讀日語原文,但觀乎坊間討論甚多,就知道譯文有多關鍵。作為讀者,我們多多少少都得自覺,我們讀的是他們的村上春樹,而不是真正的村上春樹。

正當香港的大出版社都有專屬的部門負責版權交易,那麼在香港能推動中小型出版社的版權交易嗎?近年英語出版對譯本的接收有上升的趨勢,2018 年英語譯本的出版佔總出版量 6%,比 10 年前上升了 1 倍,可見英語讀者日漸開放,希望了解世界各地不同的聲音。關鍵香港中小型出版社的方向和定位,到底你的書向誰說話?是香港的讀者,還是世界的讀者?這到底要出版社去捕捉,既是香港人,也是地球村人的讀者的口味了。

羅樂敏,作家、編輯。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畢業,同校獲英文文學研究式碩士學位,曾任職於香港文學雜誌「字花」、香港國際文學節、香港藝術發展局、現為水煮魚文化項目總監。從事編輯、翻譯、寫作及文學活動策劃。著有詩集「而又彷彿」,獲第 3 屆李聖華現代詩青年獎(2015)公開組推薦獎,及第 13 屆香港書獎新晉作家評審推薦獎。2018 年參與新加坡作家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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