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樹上的浪漫,樹下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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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沙伯二世當年住的樹屋,已重建成新的酒店,並因疫情而關閉。女王駕崩後,人們在酒店牌前放下鮮花悼念。

英女王伊利沙伯二世, 1952 年登基。人人都知道:當她在肯雅與菲臘親王旅行、住在一家樹上酒店的時候,丈夫收到倫敦的電報,告訴她父王駕崩的噩耗。

在劇集「王冠」裡,當時伊利沙伯公主正在用照相機拍攝酒店內的犀牛。

不少人來肯雅旅行,慕名找英女王住過的酒店。但是本來的那一家,兩年後因為肯雅爆發「茅茅暴動」(Mau Mau Rebellion),被暴徒燒了。今日見到的樹上酒店,是後來重建的,而且已經擴建。

肯雅在東非,1920 年成為英國直轄殖民地,擁有相當肥沃的土地,尤其在高地,有茶葉和咖啡豆。

英國人在肯雅開拓茶葉和咖啡貿易,造就了繁榮的商業,並且在印度招聘了一批受過教育的專業人士,吸引他們來肯雅定居:醫生、護士、藥劑師、會計師。今日曾經競逐過保守黨領袖的前英國財政大臣辛偉誠,其祖父就是應聘由印度的旁遮普來到肯雅。他的父親在肯雅出生,肯雅獨立,辛偉誠的父親才移民英國。

英國在全球經營殖民地,有很成熟的戰略。對於肯雅的土地,有如英國在香港新界用懷柔的方式,徵用了新界土著四大家族的土地開拓建立公路一樣,英國肯雅殖民地政府也由肯雅的主要土著基庫尤(Kikuyu)和平收取土地,改良種植,本來和平共處,相安無事。

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反殖獨立成為潮流。基庫尤族之中有一股很落後的部落,被稱為「茅茅」(Mau Mau),仍然使用森林的邪術,反對族人與英國殖民主妥協,掀起殺族人、殺英國人的暴亂。

1953 年,涉嫌暴亂被捕的人士,被帶到營地集中拘留。 圖片來源:Hulton-Deutsch Collection/CORBIS/Corbis via Getty Images

茅茅的首領加通格(Gatunga)卻受過高等教育,是一名教師,也是基督徒出身,他研究軍事戰略,寫成一本筆記,對族人施行訓練,組織相當成功。

茅茅「起義軍」最先攻擊與英國人合作和受聘的本地肯雅非洲人,聲稱他們是帝國主義走狗。由於缺乏武器,使用弓箭和伐木刀,首先是襲擊莊園主飼養的牛羊牲畜,善於黑夜偷襲和暗殺,製造恐怖氣氛。

英國駐肯雅總督貝林(Evelyn Baring)強硬鎮壓,爭取基庫尤族裔主流的支持,又宣佈當地進入緊急狀態,時長 7 年,處決超過 1,ooo 名暴亂分子。

主流土著想穩定局面,並且幾十年來接受基督教教育,憎惡暴力,認為茅茅企圖令肯雅倒退回蠻荒時代,並將茅茅暴亂定義為非洲人自己的內戰。

英國人經營非洲,以肯雅物產最豐富,記憶也最浪漫。

電影「非洲之旅」(Out of Africa),記述了白人在肯雅旅居的浪漫回憶,由梅麗史翠普和羅拔烈福做主角。幾十年後,政治正確的荷里活相信不會再拍這類電影。

今日西方的左翼知識分子,與肯雅的學者合流,將當年茅茅的這場暴亂,定義為非洲人反殖民族主義獨立運動的一部分,披上政治意識形態的濃烈色彩。

英女王卻曾經到此一遊,而且還住在離地的一家樹上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