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護照,或者是公民身份的具體象徵,但到底甚麼是公民,不同地方卻有不同理解。據報,俄羅斯近年在烏克蘭東部地區發放超過 72 萬本護照,從俄國法律看來,這些人的確成為了當地公民,但這種手段,只是其打擊烏克蘭的另類武器。總部於拉脫維亞的俄羅斯獨立媒體 Meduza 編輯 Maxim Trudolyubov,就剖析俄羅斯對公民身份的兩種理解:政治參與權及治理工具。
Trudolyubov 從已故英國社會學家 TH Marshall 著作「公民權與社會階級」(Citizenship and Social Class),歸納出公民身份演變的三個主要階段: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政治權利分配,最後是獲得社會福利。Trudolyubov 補充,公民身份同時是一種治理工具,讓國與國可將人們劃分為「我們」和「他們」,並將其與領土聯繫起來,以維持邊界、稅收和徵兵等。而在俄羅斯,人們對公民身份的理解,一直有兩個截然不同的面向。
歷史上,俄國長期將公民身份用作控制工具,視公民為臣民,公民並不是一套權利與義務,而是賦予一個人使命和義務。但 Trudolyubov 提醒,自 18 世紀俄國社會評論家拉季舍夫(Alexander Radishchev)提倡諸如「社會契約」、「公民國家」和「公民」等以來,這些概念同樣在當地文化中迴盪,只是此類借用外國的公民概念,不存在於專制本國的法律層面,而是在抽象的文章裡。
Trudolyubov 視享有政治參與權利的公民,為對公民身份更理想的解讀。但在俄羅斯,這種理解一直與由國家建立的規範並不一致。在沙俄時代,除了用於出國的護照,更設有限制國內人口流動的內部護照;蘇聯在 1930 年代重新引入此制度控制農村人口。來到今天,俄國當局則企圖限制真正的反對派及公民參加選舉、禁止獨立組織在國內運作、公民會因為挺身抗議和表達批評而受懲罰。為應對公民嘗試改變國家的舉措,國家也試圖改變公民,甚至為自己創造全新且更利於管治的公民 —— 向居於國外的同族裔人口派發護照。
1992 至 2017 年間,俄羅斯共向其他國家的公民發放 900 萬本護照。東歐及高加索地帶的三個分離地區,包括聶斯特河沿岸(Transnistria)、阿布哈茲(Abkhazia)以及南奧塞梯(South Ossetia),大量居民擁有俄羅斯護照。近年,俄國也在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與盧甘斯克加快護照派發程序,烏東數以十萬計的「新公民」,只要使用俄羅斯的遙距電子投票系統,即可在俄國選舉中投票。去年底,普京又向國家杜馬提交新的公民法案,簡化入籍程序,對象包括前蘇聯公民及近親是俄羅斯公民的人。
Trudolyubov 指,這些新公民多數忠於「創造」他們的政府。獲得俄國護照的烏東地區分離主義領導人便經常發表公開聲明,表明完全無意再於烏克蘭生活、無意恢復基輔政府的權威和烏克蘭領土完整。國際衝突與談判中心(ICCN)高加索地區協調員 Zaal Anjaparidze 則認為,在南奧塞梯,獲得俄國公民身份可能會驅使人們將當地與俄國的北奧塞梯統一,自 2012 年以來,當地便一直有呼籲就此議題作公投。
Anjaparidze 指,俄羅斯一直慣於向其他後蘇聯國家使用此手段。Trudolyubov 認為,無論任何原因,只要一個人不住在自己有權投票的地方,且不向該國納稅,就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公民。然而,對俄國國內公民而言,他們的公民身份,卻由一種特權反過來成為負擔,因為此身份早已是國家監控系統的一部分。吊詭的是,俄國權貴階級及其家屬,卻會想辦法取得其他國家的護照,藉此保護自身,免受本國不保護公民權利的威權政治領袖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