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香港一名寵物店職員感染 Delta 變種病毒,政府其後為店內動物進行病毒測試,發現當中 11 隻倉鼠呈陽性,於是以防止病毒變種為由,決定撲殺約 2,000 隻倉鼠及其他小型哺乳動物。港大微生物學系講座教授袁國勇讚揚政府行動「重要、果斷及明智」,但很多市民就認為手法殘忍。其實,這類以撲殺動物抗疫的做法,在學術界一直飽受爭議,有科學家認為沒有足夠實證說明成效。
人畜共通病(Zoonosis)是公共衛生的一大威脅,由沙士病毒到伊波拉病毒,再到今次疫情,一般科學家都相信是由動物傳染給人類所致。過去,人類為防止病毒傳播,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大規模撲殺疑似受感染的動物;現時全球平均每天有數以十萬計的動物因此喪命。去年,三位分別來自以色列、葡萄牙和新加坡的醫學家,就在學術期刊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and Environmental Ethics 撰文,呼籲大家反思這種做法。
撲殺真的有用嗎?
文章以瘋狗症為例子,2010 時,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的 76 個成員國中,有 46 個都會以捕殺野狗來控制瘋狗症爆發。不過多份研究指出,在流浪動物出沒的地方撒播口服瘋狗症疫苗餌塊,無論是成效抑或成本效益,都遠比直接殺死動物顯著。2008 年印尼峇里島爆發瘋狗症,當地政府一口氣撲殺了10.8 萬頭犬隻,可是依然未能控制疫情。最後,在一些國際動物權益組織幫助下,當局進行大規模疫苗接種,這場公共衛生危機才得以平息。
另一個例子是英國牛結核病疫情,多年來一直威脅農場生計,雖然是牛隻染病,但有些人相信野生獾(badger)才是病原體,當地政府為維護農民利益,就採取各種行動。研究團隊分析了 1998 年到 2006 年的數據,把英格蘭分為 10 個地區,有些地方用「反制捕殺」(reactive culling)策略,在牧場爆疫後捕殺周邊的野生獾;有些地方則選擇「主動捕殺」(proactive culling),有沒有疫情都好,都會定期殺死野生獾;最後一類是甚麼情況都不殺。
數據顯示,「主動捕殺」可以減少該區牛結核病爆發數字 25.7%,但就同時令周邊兩公里地區的感染數字增加 7.6%,而且成本十分高昂。「反制捕殺」就更加是既昂貴又沒有成效。2016 年,英國環境食品與鄉村事務部自己也做過模型推算,最樂觀的情況下,要在一個地區撲殺足足 70% 野生獾,才可以在 4 年間分別減少該區和周邊兩公里地區 32.7% 和 0 .6% 的牛結核感染,若以 7 年期間推算,則分別是 38.4% 和 31.2%。三位專家都質疑當中的成效。
環環相扣,健康一體
三位學者就提出一個近年學界流行的概念:「健康一體」(One Health)。我們不能單看人類福祉,也要顧及動物生存空間,以及我們身處的自然環境,很多時候三者環環相扣。以牛結核病為例,撲殺野生獾固然是動物權益問題,但同時是一場生態災難,牠們是自然環境中的掠食者,有份維持野外地區的生態平衡。除了野生獾,很多沒有染病的牛隻都會一同被殺,浪費大量資源,而畜牧業本來就會釋放大量的碳排放。
三位學者又指出,其實還有很多其他預防方法,例如疫苗接種、提升監察系統,以及控制動物的流動路線等。以長遠效益而言,撲殺動物不見得比這些做法好,但這些做法更能維繫人與動物和自然之間的關係。另外,愈來愈多英國民眾有動物權益的意識,2011 年英國廣播公司(BBC)的抽樣調查就指,63% 人反對撲殺野生獾。當然,仍有不少農民支持捕殺,學者認為,這種思維或緣於一些刻板印象,例如獾是不潔的動物,以及對政府的不信任,這些則涉及教育和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