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貝立棠
旅居倫敦的博士生
香港人去到倫敦,其中一樣最難適應的地方應該是「衛生意識」。
在香港,電視老是播放「勿摸家禽」的廣告,「請勿餵飼雀鳥」的標語成為城市地景的一部分,加上時不時有農場爆發禽流感、漁農處要撲殺家禽的新聞影像,在潛移默化下,我也一度覺得野生動物通通都是「病原體」。
後來,上了城市研究的課堂,講師是政治生態學(political ecology)的專家,分享了很多有關禽流感的故事;畢業後,做政策研究,檢視本地活禽業政策,訪問流行病學專家,我明白到公共衛生終究是一個政治議題。人總是想趨吉避凶,沒有人希望生病,可是一個產業,或者一樣事情的背後,衛生風險究竟有多大,用甚麼方法減低風險,聽甚麼專家的意見,是一個政策選擇。
1997 年香港 H5N1 禽流感大爆發,送上主權移交後第一件「大禮」,時任衛生署長陳馮富珍至今仍被戲稱「雞珍」。事後,政府追求高度潔淨,嚴格管控城市內的生物鏈,活鴨鵝鴿從街市絕跡,人們不可再散養活雞,中央屠宰時不時被重提;後來,這種生命安全戒備延伸到對野鳥、野豬、寵物,避免公共衛生危機之餘(學界其實一直爭論撲殺動物的抗疫成效),也為達政治上的「風險清零」。
可是,這種潔癖已經根植在我身體裡,初到倫敦時難免水土不服。宿舍的公共空間總是有松鼠出沒,牠們有時會衝入各樓層的廚房,我偶爾會與牠們對視,卻不會走近。從家中徒步走回學校,會經過莫寧頓街站(Mornington Crescent),地鐵附近有一個小廣場,日頭總被各種鴿子佔據,人們撒麵包餵雀鳥打發時間,而我很多時只會繞路而行。
在英國,人與野生動物可以很親密。而這種親密之美,很難用工具理性說清,只能從某些片段隱約窺看到。
我偶爾會跟意大利朋友到漢普斯特德荒野(Hampstead Heath)的天然湖泊遊冬泳。晨早的陽光灑在湖面,泛起點點亮光,在水中暢泳時,抬頭會有成群結隊的水鴿子低空掠過,站在湖中心的木柱上,那是我在倫敦看到最美的景象。
週六,我與友人到泰德美術館,事後兩人在泰晤士河畔南岸的沙灘漫步。那時天色漸暗,河水也有點濁,但在一片碎石污泥中,有雪白無暇的大肥鵝走到岸上,一名白衣女子蹲下來細心餵飼牠,有一種莫名的溫馨感。
我記得一位居港多年的比利時朋友曾經跟我說:「香港人好像集體患上『細菌恐懼症』。」我那時問:「那又如何?」她大聲回應:「沒趣!」
一早醒來的時候,看到香港政府要屠殺全港寵物店一千多隻倉鼠的新聞。再回到 1997 年 12 月,「港府為控制人類疫情,1997 年 12 月決定撲殺所有市場禽類及雞場雞隻約 160 萬隻」。
送上 LMF 的 WTF 歌詞作結:
啲雞有問題 你就殺晒啲雞
啲狗有問題 唔通你又殺晒啲狗?
啲人有問題 你會唔會殺晒啲人?
個社會咁多問題就有你班豆泥高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