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增長」與「綠增長」,還有別的方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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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2015 年逾 190 個國家簽署「巴黎協定」,承諾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目標在本世紀末前阻止地球平均升溫 2 度(攝氏,下同),最理想控制於 1.5 度內。如要阻止地球升溫,各國需要竭盡所能減低碳排放。上週完結的第 26 屆聯合國氣候變化會(COP26),各國就如何實現巴黎協定,協商更具體的方針和時間表。全球政商盤算如何應對氣候變化,同時兼顧經濟發展。與此同時,亦有意見主張摒棄盲目追求經濟生產總值(GDP),認為「去增長」方能應對環境危機。

若要概括目前氣候危機的處境,可從「碳預算」來看,即在維持 1.5 度升溫目標下,大氣還能容納多少的碳放排量來計算。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2018 發表的特別報告估計,碳預算在 420 GtCO2(吉噸二氧化碳)至 580 GtCO2 之間。按 IPCC 估算,若要把暖化維持在 1.5 度目標範圍內,就需在 2030 年前把全球二氧化碳排放水平,減至比 2010 年少約 45%,並於 2050 左右達至淨零排放。

2030 年為減排的重要死線,多個重要碳排放經濟體已提出 2030 年的減排目標

  • 中國:2030 年碳達峰、2060 年前碳中和;
  • 美國:2030 年前溫室氣體排放量比 2005 年水平減半;
  • 歐盟:2030 年溫室氣體排放量比 1990 年水平減少 55%,2050 年前溫室氣體淨零排放;
  • 印度:2030 年碳強度(碳排放/GDP)比 2005 年水平減少 35%;以及,
  • 俄羅斯:2030 年溫室氣體排放量比 1990 年水平減少 70%。

要實現這些減排目標,各國的減排政策主軸大多是轉型低碳能源,例如可再生能源或核電、逐步淘汰最高碳排放的燃煤、淘汰燃油車、改善能源使用效率等。碳排放來自人類經濟活動,減排除了關注節能和使用低碳能源,還有其他要素。日本工程學家茅陽一在 1990 年提出「茅恆等式」(Kaya identity),把碳排放分拆成四大變項來理解:

碳排放量 = 人口 * 人均 GDP * GDP 耗能強度 * 能源碳強度

CO2 = Population * (GDP/Capita) * (Energy/GDP) * (CO2/Energy)

換言之,要減少全球碳排放量,其實有四大變項可以著手,即減少人口、減少人均 GDP、減低 GDP 的耗能強度(用更少能源來產生更大 GDP)、減低能源碳強度(轉用低碳排放的能源)。

茅恆等式(Kaya identity)
碳排放量增長取決於四大變項。在 1990 至 2018 年間,雖然 GDP 耗能強度有所下降,但由於人口和人均 GDP 持繼增長,碳排放量仍從 1990 年起持續增加。

減少人口和減少人均 GDP 看來是「離經叛道」。然而,看待經濟與環境兩者的理念可分成兩派,一派是相信經濟增長可與環境並存的「綠色增長派」(Green growth),另一派是相信經濟增長是有限度的「去增長派」(Degrowth)。「綠色增長派」相信科技創新終可為人類解決增長的條件瓶頸,例如相信可再生能源、生物科技可以為人類帶來源源不絕的資源和食物。以馬爾薩斯人口論的錯誤為例,其正是缺乏科技創新視野,未能預視農業現代化的威力。

去增長派」則認為,有限的地球資源無法支持無限的增長。特別是在氣候危機之下,全球可再排放到大氣的碳預算有限,即使各國努力轉型潔淨能源經濟,但假若人口和 GDP 繼續增加,最終仍會增加碳排放。因此,去增長倡議者提出,大家必須重新審視經濟增長的意義、了解何為繁榮和幸褔,從而解決長久而來的經濟、社會不平等問題,同時拯救地球。

不論是民主或獨裁國家,政客大多以促進經濟增長為口號,以增加 GDP 為功績。GDP 量度經濟體的物質及服務生產的價值,去增長派卻提出「經濟增長代表幸福」實屬迷思,因 GDP 增長未能完全反映一系列有關國民幸福的事項,例如環境破壞、居住質素、國民健康、工作時數、貧富差距等等。去增長倡議者提出,社會不應只著重物質消費,要擺脫以 GDP 為核心的經濟增長思維,由物質社會轉化成以簡單生活、無酬工作與活動為基調的社會。

COP26 到最後,所有國家都同意在 2022 年重新審視和加強其目前到 2030 年的排放目標,即國家自主貢獻(NDC)。協議最終文本承諾,「巴黎協定」簽署國「逐步減少」(phase down)煤電和「逐步淘汰」低效化石燃料補貼這些承諾如何執行存在變數,各國能否達到定下的減排目標,仍決取於各國政策的執行力。而距離 2030 年的中期目標只有 8 年多,去增長提倡的減緩生產方略,或能為錯失減排目標提供保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