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保藝術】阿富汗人葬畫藏書

A+A-
在塔利班管治下,阿富汗書販為安全起見,正藏起敏感書籍;圖片攝於今年 7 月,兩名人士在書販前交談。 圖片來源:SAJJAD HUSSAIN/AFP

過去塔利班摧毀珍貴藝術品、肆意破壞文物等暴行,對阿富汗人來說仍是歷歷在目。當時遺下的精神創傷,促使人們在首都再被佔領後,為保護自己的文化,同時免遭秋後算帳,因而竭力藏起藝術作品及書籍

塔利班重掌政權,令許多藝術家擔心言論、表達、思想自由從此被奪。電影製作人 Sahraa Karimi 說:「我們認為有價值的藝術,應是藝術家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想法,而非在獨裁或審查之下的創作。藝術家們曾經如此自由,現在他們已不能像過去那樣輕鬆地自由工作了。」有些人冒上極大風險來保護自己的作品,也有許多人已逃離阿富汗,其他人則選擇自我審查,以免激怒塔利班。

喀布爾美術學院院長 Safiullah Habibi 說:「塔利班未有就藝術發表任何聲明,但藝術家已在限制自己,他們認為塔利班會重複 1990 年代的作為。那些年,在他們的統治中,藝術沒有立足之地。」當時塔利班禁止電視、廣播、電影及其他形式的娛樂活動,宣稱它們並不道德,並會令社會腐敗。

塔利班尚未有清晰的文化願景,所以當地仍有藝術畫廊開放,只是因為恐懼和經濟崩潰,鮮有顧客前來。目前每逢星期五,喀布爾唯一的五星級酒店仍有描繪婦女和動物的水彩畫出售,來訪的塔利班官員也會看到,有時甚至可以聽到汽車或巴士播放音樂;武裝分子亦未像以往那樣洗劫著名的阿富汗國家博物館

塔利班看似寬容的態度,被喀布爾的藝術家視為假象。他們指出,武裝分子正在改善形象,期盼在外交上獲得認可,借此解凍數十億美元資金及獲得國際援助,以支援其陷入困境的經濟。事實上,塔利班武裝分子上月就在喀布爾北部一條山村,射殺民謠歌手 Fawad Andarabi;最近又有武裝分子進入美術學院,指院內的巴米揚大佛複製品是伊斯蘭教法所禁止的,而大佛原雕像已在 2001 年 3 月被塔利班用炸藥炸毀。

民眾也不相信塔利班的「寬容」,在一條佈滿書店的繁忙街道,一名年長書販想起 25 年前最後一次遇到塔利班的情景。當時他無意中將一本書放在「古蘭經」之上,一位宗教道德警察發現,要求將這本書拿走,書販更因此被鞭打好幾次。再者,塔利班以往執政時,認為任何引導穆斯林了解基督教的行為,都是該判死刑的罪行,所以這名書販現時會將兩本分別翻譯成達利語及普什圖語的聖經,藏於書架後面。他說:「我們只向認識和信任的人展示聖經。」

雖然塔利班尚未公開指明哪些書籍可繼續流通,但許多書商已把他們認為將會帶來危險的作品下架,包括反對伊斯蘭教法、標題涉及色情或封面印有女性形象,以及主張塔利班是鄰國巴基斯坦產物的書籍。阿富汗人亦移走家中的敏感藏書,以防遭塔利班戰士突襲。有些人藏起關於民主和人權的書籍,有人則藏起所有西方文學著作。

藝術家汲取過去的沉痛教訓,也藏起了自己的作品。塔利班進入首都後數天,一位畫家將自己 15 幅描繪女性的現代藝術畫作,埋進一個大院裡,而塔利班戰士現正看守大院所在的政府大樓。上月他更被迫搬家,只因鄰居知道他是藝術家,害怕會被舉報。如今他帶同 42 幅畫作,住在親戚家的地下室。他說:「拯救自己的藝術,就像拯救自己的生命。」身兼歌手的他亦收起傳統彈撥樂器冬不拉(dambura),只會在清晨輕聲彈奏樂曲,以免鄰居聽到後通報塔利班。如此冒險仍要彈奏,只因他認為這能「保持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