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要透過各種共同語言交流。試設想,若世上只剩極少數人掌握某一語言,除了語言本身走向消亡,僅存的人失去「同聲同氣」的夥伴,自己的說話彷彿變成無意義的聲音,更令人有無法言表的痛苦。在拉脫維亞,就有一群立窩尼亞人(Livonians)後代,正努力保留祖輩的語言文化。
立窩尼亞人是今天拉脫維亞的原住民,過去分別居於拉脫維亞的波羅的海以及里加灣沿岸地區。中世紀時期,曾有多達 3 萬人使用屬芬蘭-烏戈爾語族(Finno-Ugric)的立窩尼亞語,與源出印歐語系的拉脫維亞語不同。不過,現時估計只剩約 200 立窩尼亞人,不僅是歐洲人數最少的民族,其語言亦只有不到 30 人能純熟使用。
Davis Stalts 的祖父,便是最後一批以立窩尼亞語為母語的人。Stalt 跟攝影記者 Alastair Gill 回憶兒時,指他的祖父總會用充滿長元音(extended vowel)、雙元音(dipthong)和三元音(tripthong)的語言,向孫兒述說其航海經歷。直至 Stalts 九至十歲時才開始發現,身邊除了數名親戚外,並沒有人會這樣說話。「我當時在想,發生了甚麼事?為何除了老人之外,誰都不說這種語言?」
自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蘇聯吞併波羅的海國家,具有強烈民族意識的民族如拉脫維亞人及立窩尼亞人,便受蘇聯強力鎮壓、處決及驅逐。1944 年蘇聯紅軍進駐,Stalts 一家亦跟其他立窩尼亞人一樣逃往瑞典。儘管 1991 年拉脫維亞恢復獨立,立窩尼亞人社區早已支離破碎,加上他們很多與拉脫維亞人通婚、父母又因害怕蘇聯壓迫而不敢用立窩尼亞語跟子女溝通,令立窩尼亞語的使用程度日漸減少。Stalts 認為,蘇聯只需 50 年,便做到過去德國 700 年都無法做到的事 —— 消滅他們的語言。
據報,最後一位以立窩尼亞語為母語的人士 Grizelda Kristiņa,已於 2013 年去世,世上只剩少數能用該語言交流的非母語人士。為了探索今天的立窩尼亞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文化與前景,Gill 來到拉脫維亞西部敦達加自治市(Dundaga)的偏遠海岸科爾卡(Kolka),並在下榻旅館遇上經營者 Dženeta Marinska。從父母及祖輩身上得知與自己與立窩尼亞人有聯繫的 Marinska 認為,即使在拉脫維亞社會環境長大,自己也是一名立窩尼亞人。
Marinska 出生前已去世的外祖父是立窩尼亞人,外祖母是拉脫維亞人,母親從未學習立窩尼亞語,不過她記得姨姨曾向來訪的堂兄講過立窩尼亞語。「那時我還是小孩,聽到不是拉脫維亞語的說話,對我來說十分奇怪,所以一直記得。正是這份回憶,使我與自己的根源產生連繫。」
此外,敦達加自治市內有一座古老村莊 Mazirbe,是過去立窩尼亞人居住的 12 個村莊之一,也是立窩尼亞人的文化重鎮,但在蘇聯時代,原本聚居於此、以漁為生的立窩尼亞人四散往城鎮謀生。Gill 認為,Mazirbe 與立窩尼亞人的文化及生活結鏈可能正在消失,不過隨著歐盟在當地資助成立全新的立窩尼亞文化中心,這個小社區,未來或仍有希望重生。
近年,拉脫維亞政府及其他外國非政府組織,亦資助提供不同的立窩尼亞文化計劃及語言課程。Marinska 便選擇了學習立窩尼亞語。她解釋,自己已視該語言為身份重要組成部分。「如今對話時能理解立窩尼亞語,使我感到自豪。我們一起唱歌,是最令人激動的時刻。」
人們對立窩尼亞文化重燃興趣,但鑑於立窩尼亞語幾近消失的程度,時間可能所餘無幾。Gill 表示,許多立窩尼亞人正重新學習自己的傳統語言,以防它消失;更有兩個家庭嘗試向下一代傳授該語,讓他們未來成為立窩尼亞母語使用者。音樂則成為承傳民族語言的重要形式。Gill 指,有幾個民歌小組及音樂團體,會以立窩尼亞語表演她們的古老歌曲,憑歌記錄傳統立窩尼亞人的生活方式。
Stalts 的女友 Monta Kvjatkovska,同樣是也是立窩尼亞人,二人組成也組成電音組合 NeiUm,試圖勾起年輕一代的興趣。Stalts 描述,「我們將電子音樂混合民族元素,唱出立窩尼亞歌曲。」Kvjatkovska 則在里加舉行一年一度「立窩尼亞歌曲音樂節」(Livonian Song Festival),包含各種傳統及現代的立窩尼亞歌曲表演。Kvjatkovska 認為,現時重點在於要「製造一些新事物,讓我們的民族步向下一階段時,仍能保持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