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打擊虛假資訊之名,行打壓報道真相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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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 8 月,孟加拉有示威者在街組成人鍊,要求政府釋放被捕記者 Shafiqul Islam kajol。 圖片來源:Syed Mahamudur Rahman/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疫症大流行之下,更加泛濫的假新聞不只愚弄人民,更成為不少國家打壓異己的藉口。根據國際新聞協會,在去年 3 月至 10 月,已有 17 國通過打擊「網上虛假資訊」或「假資訊」的新法。但很多條文廣泛而模糊,是非黑白全由政權定斷。報道「損害國家利益」的真相,可反被指為散播謠言,新聞工作者從此失去的,除了自由,更有性命。

「經濟學人」報道,埃及記者 Mohamed Monir 在去年 6 月被捕,原因之一是他曾撰寫文章狠批當局抗疫不力,被控散播假新聞、濫用社交媒體及參與恐怖組織。還押候審期間,Monir 感染武漢肺炎,在醫院隔離期間死亡,從一段在 7 月拍攝的影片所見,他在死前數小時呼吸困難,向人乞求氧氣。而這只是武肺疫症爆發後,極權「以假亂真」、操控輿論的冰山一角。

一些國家對「打假」表現得正氣凛然,包括向來嚴格管制言論的俄羅斯。去年 3 月當地立法,禁止媒體故意散播有關武肺等公共安全的假資訊,違者最多可被罰款 14 萬美元(約 110 萬港元)甚至入獄。有網站編輯便因報道已有千個墳墓挖來預留給武肺死者,被判罰款 6 萬盧布(約 6,300 港元);自由記者 Tatyana Voltskaya 則因訪問一名醫護工作者,對方形容國內呼吸機短缺等抗疫困境,在 12 月被罰款 3 萬盧布(約 3,200 港元)。

保護記者委員會倡導總監 Courtney Radsch 則指,部分國家恢復過時的舊法,表面上是要打擊武肺相關的假新聞,實際是要妨礙獨立新聞業,或是「報復作出惹怒他們報道的人」。以約旦為例,政府在去年 3 月採用 1992 年的「防衛法」,允許當局可在特殊情況下宣佈緊急狀態,卻也可以無理審查媒體甚至使其停運。新聞網站發行商 Jamal Haddad 便因發佈一篇質疑為何官員優先接種疫苗的報道而被拘留

某些聲稱暫時實施的新法,亦遲遲未見撤銷。譬如去年 3 月,匈牙利宣佈緊急狀態,散播「錯誤資訊」者最多可被判入獄 5 年,6 月時一度結束,11 月卻以第二波疫情為由恢復。南非同在去年初臨時立法,規定發佈有關疾病的錯誤消息可被罰款或最多監禁半年,縱使至今僅有少數人被捕,對記者的管制亦相對寬鬆,但當地報章 Cape Times 編輯 Siyavuya Mzantsi 憂慮,此舉為限制報道開了先例。

這些法例令採訪工作更加難為。在匈牙利,消息來源者不太願意透露實情,有獨立新聞網站要由 3 名律師核查報道,確保所有內容符合規定,政府行事更為秘密,抗拒回答獨立媒體的提問,甚至成立「行動小組」專門應對傳媒,所有關於本地醫院、學校及地方政府的查詢,全由中央政府控制。而在近日爆發政變的緬甸,更有「真實新聞資訊小組」主力打壓關於軍方犯罪的報道。

一些新聞工作者迫於無奈,只能流亡保命,例如從白羅斯逃往波蘭。很多尼加拉瓜記者亦移居哥斯達黎加,譬如傳媒人 Lucia Pineda 在前年被捕及監禁半年後,便將其新聞網站 100% Noticias 遷至當地,另一個網站 Nicaragua Actual 雖亦是如此,其聯合創辦人 Gerall Chávez 卻仍憂慮人身安全,去年夏季他曾在 Facebook 接獲死亡恐嚇, 仍在尼加拉瓜的父母亦經 USB 記憶體收到同樣威脅。

自我審查則成為傳媒人的另一種新常態,特別是在那些早已存在這類法例的國家。孟加拉在 2018 年通過「數碼安全法」,對被裁定觸犯「網絡恐怖主義」的記者或個人處以高額罰款。有新聞工作者解釋,這造就了一種恐懼文化令記者們噤聲,政府毋須訂立新法也可辦到,他甚至形容:「我們的法律、我們的司法是如此脆弱…… 假如政府想要騷擾誰,他們不用行使任何一條法例。」

在重重壓迫之下,新聞工作者正在改變發佈資訊的模式。去年 8 月,白羅斯爆發反政府大型示威,當局一度斷網及拘捕大批記者,但在 8 月中至 11 月中,新聞網站 Tut.by 的 Telegram 頻道訂閱人數增長了 28%。匈牙利新聞網站 Atlatszo 則拒絕「跪低」,報道政府處理疫症危機的爭議,每月平均瀏覽次數從前年的 18.2 萬,躍升至去年的逾 28.5 萬。編輯 Tamás Bodoky 相信:「人們尋求的是有關疫症的報道,而非政府的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