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標題,能順利唱出下一句,你毫無疑問是在香港長大,而且起碼廿歲出頭。這首洗腦的魷魚絲廣告歌播了十多年,片中的小女孩說不定已為人母,正如廣告的內容一樣,生了女兒後還是吃同一款魷魚絲。
不過這個廣告同時是個千古奇謎,女孩在結尾時回頭一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射射」,讓無數人抱著疑問入睡。「射射」到底是甚麼?或者是普通話的「謝謝」。但根據網上資料,童星在香港出生,之後在亞視拍劇也操流利粵語。加上廣告歌的歌詞是粵語,播出的地方也只有香港。縱觀廣告內容,前文後理也推不出一句「謝謝」來。
如果晚個十年播出,廣告或者會被冠上媚共的罪名,最後加一句普通話的「謝謝」,目的是面向大陸市場之類。然而依今天捉「蝗語」的失控程度,十年廿年前的東西被拉出來鞭屍倒也不出奇。這個已經成為集體回憶的廣告,在某天突然成為「罪證」,應該不是不可能的。
與「中國」切割關係作為建構文化身份的策略,在 2010 年代初開始流行。由最初在生活實踐上應用,至今已發展成追溯式,將早已存在十多廿年的語言和事物再詮釋。在這種解構的過程中,許多我們以為是集體回憶,並賴以建立自己身份認同的事物,在不知不覺間成為萬惡的罪證。用切割的方式去建立身份,等於宣告目前為止的記憶都是虛假的,香港人的身份最後只會剩下空殼。
小學手冊上「籍貫」那一欄填上的,是個從來都沒到過的地方,筆者每次填過就會忘掉,下學期派新手冊時又要再問父母一次。這種意義上的「鄉下」在香港人的文化認同中,所佔的比例很低,更多的意識是來自日常生活,在電視劇、廣告、流行歌、漫畫、小說中獲得。連繫香港人的不是血統和種族,而是文化實踐的記憶。香港人從小就學懂質疑中華帝國那套血統論,永恆不變的民族性只是個謊話。
「無厘頭」在香港說得通,是因為香港人並沒有連貫直通的時間感。生活中的事物都像電視廣告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這些散亂的記憶沉澱成為集體記憶,於是造就了混雜的身份認同。沒有分對或錯,只是遊走不同領域時收集回來的碎片。於是「香港人」從來都不是一種本質,而是一種方式,也是一種策略,只能透過實踐來完成。也因為如此,「香港人」不會完整,永遠都處於形成中的狀態。
直來直往的切割不是香港人擅長的事情,戲謔與惡搞才是。那一個意義不明的「射射」,就管它是個「射射」吧,這些累積起來的「無厘頭」才屬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