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新聞報道聽見教育局局長有關「三權分立」的言論,讓我想起了去年底在中環荷李活道 La Galerie Paris 1839 畫廊,看見的一件由香港「90 後」藝術家梁洛熙(Giraffe)創作的「錢幣 – 香港回憶」系列作品。
在「錢幣 – 香港回憶」系列中,Giraffe 以其一人之力,以多次從銀行換取、總值港幣數萬元的錢幣進行創作。在創作過程中,他先將港幣錢幣貼上木板,再以化學藥水令硬幣加速氧化及變色,從而使部分硬幣生銹變黑,拼湊出香港多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和地標,例如維多利亞港、深水埗舊區、中環舊皇后碼頭,以及已故著名藝人梅艷芳等。
展覽的其中一件作品「公義」特別引起我的興趣。在畫中,Giraffe 有意識地選擇以英女皇頭像的一毫子,拼湊出一個香港終審法院(前立法會)的形狀。據說這件作品是他在「錢幣」系列中,唯一一件以一毫子創作的作品,也是他在去年 8 月展覽開幕時,唯一一件以「live performance」的方式即場創作的作品。
「一毫子的價值雖小,但我相信透過集腋成裘,我們每個人都可以用雙手創造出一個好靚的景色(就像前立法會這些宏偉的歷史建築),做到一件好有力量的事。我希望以 live performance 的互動方式,直接地跟觀眾表達我對社會的希望。」
藝術家以市面上最小面額的一毫子,去訴說一個有關「公義(Justice)」—— 一個在當下香港社會具有特殊意義和份量的議題,實在是一個非常聰明的表達方法。
作品令我們不得不反思:當社會的「發展」去到一個地步,連一般收銀都不想收到一毫子的時候,是否真的代表著它已完全一無是處,毫無價值呢?還是我們可藉著眾人的力量,把看似已被人忘掉,甚或唾棄的一些來自舊社會(前殖民地)的舊東西(英女皇頭像一毫子),以別開生面的方式重新包裝呈現於觀眾眼前,從而創造新的社會價值?
而這不就是「藝術」最奇妙的地方:一堆本來對大多數人來說,是意義不大的一毫子散銀,經過藝術家奇思妙想的藝術化處理,最終成為了一件感動人心、價值連城的藝術作品。
「我的作品一直有關係到香港的事物上,而作品所選用的媒體,都是一些隨著城市發展而逐漸被淘汰或遺忘的人和物品。例如,隨著科技的發展,我們原有的硬幣正在漸漸地被各種電子及虛擬貨幣之交易模式所取代。有見及此,我想運用錢幣來提醒我們,過往的人與物,在我們生命中曾經存在過的角色和價值。」
作為一個在香港土生土長的新晉藝術家,我覺得 Giraffe 正在做的,已不是單純地紀錄香港的一些集體回憶,而是透過藝術,切切實實地回應(address)香港社會此刻所面臨的衝擊和轉變,以及突顯當代藝術在亂世中 empowering social change 的社會價值。
關於「公義」,美國政治哲學家 Michael J. Sandel 曾說:
The simplest way of understanding justice is giving people what they deserve.
香港究竟是否 deserve「三權分立」,討厭政治的我實在不曉得,我只知道可憐的香港人,起碼 deserve 一個真心在乎學生成長的教育局局長,而非一個只懂計算政治利益,卻對本地教育發展欠缺長遠通盤考量的三流會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