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是一國外交代表居住與工作的地方,當兩國友好時,會在對方的領土互設大使館,以作外交聯繫;但當兩國交惡時,或會驅逐外交人員。二戰珍珠港事件後,就發生過一段被眾人遺忘的插曲:日本勒令關閉東京的美國大使館,職員被拘留在使館超過半年。但這批外交人員意外地得到十分人道的待遇,而且生活寫意,寫下一段另類的二戰史。
1940 年底,日本在中國的侵略行動,以及和納粹德國的盟友關係,早已令日美關係十分緊張。當時日本政府內部仍在考慮應與美國對戰抑或講和。在 11 月時,日本政府派遣和時任美國總統小羅斯福有私交的野村吉三郎,出任日本駐美大使,並於翌年 4 月開始,代表日本與美國政府進行多輪和談。但到了 11 月 26 日,談判依然沒有進展,時任國務卿赫爾(Cordell Hull)向日方發交涉文書,敦促日軍撤出中國。
日本軍方誤以為是美國發出的最後通牒,於是在 12 月 7 日突襲珍珠港。由於日軍事前沒有好好和外交官溝通,雙方的外交大使都顯得失措,野村吉三郎不單來不及傳達照會,更依然和赫爾會面,並被赫爾直斥「惡棍小人(Scondrels and Piss-ants)」。由於戰爭已經爆發,美國就把野村拘留,日方也勒令關閉東京的美國大使館,當時駐日大使格魯(Joseph Grew)和一眾大使館職員就只能被扣留館內。外交研究訓練協會透過口述歷史方式,記錄了當時大使館職員的生活。
大使館知道美日開戰後,立刻慌忙地銷毀重要資訊。格魯的秘書 Robert Fearey 是其中一個受訪者,他記得當時大家七手八腳,把厚重的編碼簿和機密文件,放在室內的大鐵籃,或者室外車庫的鋼桶裡,然後點火銷毀。他們燒文件時,漫天都是灰燼。當時,日本政府也派警員到大使館,但他們對這些文件並無興趣,只希望撿走館內所有無線電設施。Fearey 後來得知,正如時任內閣總理大臣近衛文麿曾數月前告知格魯那樣,日本密碼專家已破解美國大使館的編碼。
當時大使館約有 65 名職員,另有十多名美國商人在戰爭後逃難到大使館。他們在拘留期間,努力嘗試去過正常生活,幸好在 8 月底於三藩市下了大筆訂單,物資更剛好在戰前一星期送到。他們按需求分配必需品,奢侈品則供職員圍內競投。一直到他們離開日本,該批物資仍未花光。大使館的日本工人還會為他們購買新鮮糧食。在使館內,各人難得清閒,各做自己的東西,例如閱讀、寫作,有些人就學打字。
Fearey 被委任為體育小隊隊長,帶領眾人做運動來維持士氣,偶爾也會玩捉迷藏和跑步。由於美國大使館佔地很大,於是他和後來成為知名外交官的 Charles Bohlen,臨時規劃了一個九洞高爾夫球場,他們有時會戲稱為「大東亞共榮高球場」。車庫庭院也被改裝成羽毛球場和乒乓球場,讓大家舒展筋骨。他們為每項運動舉行了大師賽,獎品有銀杯和煙灰缸。Fearey 還有另一重任,就是管理大使館的酒窖。格魯在出使德國和法國期間搜羅了很多佳釀,為免他日撤離時便宜了日本人,使館眾人每天都努力喝酒,可惜最後都沒有喝光。
1942 年 4 月 18 日,美國反撲,策劃了「空襲東京(Doolittle Raid)」,以 16 架 B-25 轟炸機空襲東京市。此舉證明了美軍有能力攻擊日本本土,重挫日本士氣。格魯的傳記 Ten Years in Japan 提到,當使館眾人目擊美軍戰機低飛經過東京時,都難掩興奮之情。後來,在瑞士和西班牙政府的協助下,美國和日本政府終於達成協議。日本交還美國大使館職員在內的 1,450 名外國人,眾人在 6 月 18 日陸續登上蒸汽船「淺間丸」,經香港、越南西貢、新加坡,再穿過巽他海峽(Sunda Straits),目的地是今天莫桑比克首都馬普托,兩國於當地互換公民和使節,就各自回國。到 8 月 25 日,他們才回到紐約,結束另類的二戰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