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飄零的猶太學者如何改變哲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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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柏林於今年 5 月到 10 月舉辦「漢娜.鄂蘭與二十世紀」展覽,追溯鄂蘭對當代歷史的觀察,並展現 20 世紀的歷史與生活。 圖片來源:JOHN MACDOUGALL/AFP via Getty Images

自公元前 8 世紀,以色列王國滅亡後,猶太人就如花果飄零般,流散到世界各地,多個世紀以來一直顛沛流離。到了 20 世紀,他們屢屢受到殘暴的迫害,德國納粹黨就在二戰期間屠殺約 600 萬猶太人。即使成功存活下來,仍需面對流離失所之苦,猶幸不少倖存者奮發圖強,一段段流亡經歷更成就了許多偉大哲學家。

2018 年,耶魯大學殿堂級政治學家 Seyla Benhabib 出版著作 Exile, Statelessness, and Migration。有別於其他政治哲學書籍,這本書用歷史敘述的方式,以多名猶太哲學家的流亡故事為出發點,探討流亡、「無國(Statelessness)」和人口遷徙等狀態,怎樣影響 20 世紀的哲學世界,像改變了我們對身份認同、他者性(otherness)、忠誠、多元性的想像,乃至更宏大的政治秩序,如極權主義和自由民主等。踏入 21 世紀後,世界面對全球化和極權化新冷戰又一觸即發,上述的議題非但毫不過時,更與每個人息息相關。

早在一戰之前,沙俄帝國厲行「俄羅斯化」,強加文化習俗於國內少數民族,又以強硬手段管治他們,不少猶太人也慘遭迫害。而到沙俄帝國中後期,更是內亂不止,很多猶太人需要不斷逃亡,其中一個例子就是以賽亞.伯林(Isaiah Berlin),他在 1909 年出生於拉脫維亞首府里加的一個猶太家庭,6 歲隨家人搬到聖彼得堡,因而見證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直至 1921 年舉家遠赴英國後才落地生根。

伯林後來成為 20 世紀最重要的英國哲學家,他在 1958 年提出的「兩種自由概念(Two Concepts of Liberty)」,包含了「消極自由」和「積極自由」;前者指不受別人干涉的自由,後者指人可以有足夠能力實現理想。伯林的學說主宰了自由主義往後的發展,也影響無數人權工作者和政治家。童年的經歷、多國的文化衝擊及對政治的深刻反思,無疑都影響了其思想發展。Benhabib 指出,伯林算是成功融入新國度的例子,但他的人生也糾結於對俄羅斯文化、猶太身份和英國社會的多重忠誠。

除了早期俄羅斯猶太人的逃亡潮,德國猶太人的難民數目更大。早在 30 年代初,納粹上台時,很多猶太人已經意識到危機將會降臨到他們身上,於是急急及早離開。當中包括很多流芳百世的哲學家,例如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及華特.班雅明(Walter Benjamin)。班雅明曾經和鄂蘭在巴黎逃亡時相聚,並成為好友,更曾教導鄂蘭的丈夫、同是著名哲學家的布呂赫(Heinrich Blücher)下棋。可是,班雅明和鄂蘭的命運各異。

1940 年,當法國淪陷時,鄂蘭在知名猶太思想家阿爾伯特.赫希曼(Albert Hirschman)協助下,得以從法國經西班牙逃亡至美國。她後來成為美國最重要的政治哲學家,並對權威和極權主義反思極為尖銳,其著作「極權主義的起源」、「平庸之惡」及「人的條件」皆為傳世經典。當班雅明在 1940 年到達法西邊界時,卻以為自己會落入納粹黨手中而自殺身亡。

不過,班雅明在巴黎時已留下很多不朽著作,在「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中,他指出機械生產年代把藝術的靈光摧毀,在藝術歸於大眾的同時,法西斯主義者將「政治美學化」,把藝術推向政治。他對文藝的深刻批判,令他被視為文化研究和媒體學中最重要的學者。

Benhabib 在書中還提及很多猶太學者,例如法蘭克福學派理論家阿多諾(Theodor W. Adorno)、政治哲學家施克萊(Judith Shklar)、施特勞斯(Leo Strauss)等。這些猶太人飽歷流離失所之苦,最後卻能把苦難化為動力,成為一個個學術界的傳奇。猶太學者的故事告訴大家,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即使顛沛流離,但各人莊敬自強的話,便可能闖出一番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