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年,印度及中國的邊防部隊曾在洞朗(Doklam)對峙約兩個月;本月 5 及 9 日,兩軍再度發生衝突。近年相關邊界衝突雖然沒有演變成戰爭,但政治學者 Sumit Ganguly 及國際關係學者 Manjeet S.Pardesi 在雜誌「外交政策」撰文指,距離 1988 年兩國同意「互相理解」邊界問題已有 30 餘年,今天兩國的邊界衝突,值得擔憂。
印中兩國擁有世上最長的無識別邊界(unmarked border),邊境關係緊張並不新鮮,更曾在 1962 年爆發全面戰爭,此後亦出現幾次小規模衝突。直至 1975 年,硝煙方自兩國邊界消失。多年來,人們大都認為中印即使出現邊界衝突,亦只是短暫情況、不太可能引發更大型的戰鬥。但二人認為,最近發生的事件表明,衝突升級的可能性已大大提高。由於十多年來,解放軍一直在幾個戰略要點試探印度的軍事及政治決心,雙方均在充滿爭議的邊界作大量軍事部署,和平不再理所當然。
1987 年,印中部隊曾在阿魯納恰爾邦 (Arunachal Pradesh)的桑多洛河谷(Sumdorong Chu)發生軍事衝突。一年後,時任印度總理拉吉夫.甘地(Rajiv Gandhi)到北京訪問鄧小平,兩國遂同意暫時擱置邊界爭議問題,在其他領域合作,努力營造有利解決邊界問題的氣氛和條件。撰文的兩位學者認為,當時兩國出於實用主義而妥協,是因為彼此都需要一個穩定的外部環境,以促進國內經濟發展。
1988 年時,兩國在國際舞台上的分量幾乎相當。據世界銀行數據,印中當年的 GDP 分別為 2,970 和 3,120 億美元,國防開支則是 106 和 114 億美元。加上印度對當年西藏的抗議活動持觀望態度,足見印中各有其經濟與戰略考慮。此後中國走向鄧小平提倡的改革開放道路,而印度類似的發展步伐相對較遲。
但從那時起,兩國的經濟、軍事平衡狀態開始發生巨大變化。直至 2018 年,中國 GDP 已是 13.6 萬億美元,是印度 2.7 萬億美元的五倍之多。國防開支方面,2019 年,中國為 2,611 億美元,比印度的 711 億美元多近四倍。即使過去 30 年,印度亦發展成一個全球大國,但跟印中當年實力對等的情況已相去甚遠。鑑於兩國的背景、目標已日趨迥異,二人認為構成當時妥協的共同目標逐漸消失。而中國在南海興建人工島、大流行期間展示的戰狼外交,甚至令一些專家認為,中國正與美國在全球霸權上爭持。
兩國力量不斷變化,邊界衝突亦愈發令人擔憂。甘地與鄧小平當年的妥協,為 1993 和 96 年達成的邊境管理協議,以及 2005 年的邊界談判指導原則鋪平了道路,使兩國邊境地區相對安寧、促進商業聯繫,但未曾真正解決邊界爭端。印度外交部長蘇傑生(Subrahmanyam Jaishankar)本年 3 月曾表示,兩國關係極其複雜。除邊界問題外,亦包括西藏問題 —— 流亡到印度的達賴喇嘛、西藏流亡政府以及大量西藏流亡者。至於印度的憂慮,則在中國與巴基斯坦的夥伴關係,使兩國在亞洲的影響力交錯。而兩國同時但不對稱的崛起背景,皆令種種問題變得更尖銳。
印度現時正與美國及日本建立牢固的戰略夥伴關係;而中國在穩定北部與俄國的邊界問題後,正通過其軍事現代化及南海建島的方式,破壞美國在東亞海洋共同體中的主導地位。故二人認為,中印邊界成為一個競爭對手之間尚未解決的問題。
兩位學者指出,中國愈趨認為印度不願以有利中國的條件,解決邊界爭端。由於印度本身亦在南亞追求領導地位,雖然似乎無意劍指整個亞洲,但對本身已是東亞地區大國的中國來說,要成為泛亞主宰,印度將成主要障礙。因此,動盪、模糊不定的中印邊界,恐怕有更大可能發生激烈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