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異常是末日,還是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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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間,波蘭克拉科夫一座露台上的橫額。 圖片來源:Beata Zawrzel/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由去年的澳洲山火,到今年武漢肺炎疫情,全球在不足一年時間裡承受的災難之巨,可能超出常人所想,甚至有世界末日(apocalyptic)之感。翻查權威字典 —— 英語 Apocalypse —— 雖解作「滅頂之災」、是「聖經」描述的「世界末日」;但按其希臘語源 apokalyptein 解釋,另有「揭示、啟示」之意。從宗教角度來看,「末日」也許並非電影、遊戲所描繪的失落世界;經籍的啟示,更為人提供一絲慰藉。

「末日」是基督宗教、猶太教及伊斯蘭教典籍中的常見主題。對於許多宗教人士來說,世界末日比一般電影橋段有更多元解釋,是指一個真相尚待呈現,又或「時辰已到」。澳洲聖公會悉尼達令港聖馬可教堂(St Mark’s Church,Darling Point)主教 Michael Jensen 指,「世界末日」的述說源於猶太傳統。「之所以有末日的說法,是因為『舊約聖經』應許以色列人,將在耶路撒冷建立他們國王的寶座,而神亦會在這片土地上顯現。」

那麼,按照猶太傳統的理解,世界末日是一個怎樣的景象?悉尼猶太博物館教育主任,研究古典希伯來語及「聖經」的學者 Simon Holloway 指,按猶太傳統來看,「世界末日」所揭示的並非一個走向,而是不同事件的未來。「末日的景象,充滿可能性,並不是『將要發生之事的時間表』。」他以公元 180 年左右寫成的「以斯拉四書」(The Fourth Book of Ezra)為例,描述一名以軍事形象來到世間的救世主。「他擊敗羅馬人,人們因此獲得了一段由彌賽亞統治的時間,這是當時地上的理想時代。但後來他死了,每個人亦隨之而逝。」

「以斯拉四書」的作者,關切對猶太人失去耶路撒冷後的未來。Holloway 博士說,許多關於世界末日的文本,作者都處身於帝國壓迫統治中。「這就是他們的想像 —— 神出手打擊帝國,然後底下的普通人可以邁向光榮未來。儘管描述的内容令人恐懼,但觀乎整個脈絡,這些末日啟示的目的,是要激發人們的信心:目前的可怕處境,在未來會矯正過來。」

Cornelis de Vos 畫作「最後審判』(The Last Judgment)。基督教的末日預言有災難一面,但學者認為災難、終結之外,末日另有啟示。 圖片來源: PHAS/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至於基督教方面,Jensen 認為末日早已來到。基督教的救主是指耶穌,因此 Jensen 稱:「基督教的本質就是世界末日,因為教義談及耶穌在哪裡統治、何時來臨。耶穌本人亦採用這種形式說話,祂以極其戲劇化的象徵手法,描述神的國度來臨前,地上所經歷邪惡之事及地震等種種艱苦。而信徒一致相信,耶穌的死亡及復活標誌著神的到來,因此亦是終結的啟端。」

不過,因為「聖經」沒有給予一個確切日子,Jensen 表示,不同年齡階段的信徒,都愛將自己當下的艱苦,與現實及末日啟示相提並論。「不論身處於甚麼時間,對大多數主流基督徒而言,世上都有地震、戰爭、瘟疫及飢荒發生…… 這是恆久不變的標誌。」墨爾本大學三一學院教授 Dorothy Lee 認為,正是這種無常感,使人們時刻意識自己有責任照顧他人與地球。「道德是末日思維中十分重要的一環。『聖經』提到,要為末日做準備,人們就需要過上充滿正義、正直、同情及善良的生活。」

末日在猶太及基督教有重要地位,在伊斯蘭教亦如是。美國萊斯大學宗教學副教授 David Cook 指,遜尼派及什葉派傳統上均就世界末日降臨作過預測。「中世紀的伊斯蘭學者,將之分為較次要的跡象(signs),與較主要的預兆(portents)兩種形式。」Cook 補充,前者多涉及道德風氣,後者則是毋庸置疑將會發生的事情,例如敵基督出現、先知耶穌重臨、太陽由西邊升起等。「除了天災、宇宙事件外,伊斯蘭教的末日尚有很多災難。即使穆斯林們未必相信所有末日預言,但他們均相信,末日必將到來。伊斯蘭教中末日所涵蓋的範圍很廣,當代世界中總可找到與之相關的事件。」

身為福音派基督徒的 Cook 更認為,基督教與伊斯蘭教,對各自的末日經籍文本,有類似理解。「當一個人在閱讀世界末日時…… 真正的感覺不是『它要帶人進入地獄』。恰恰相反,神是在說『小心提防這些東西』。一方面,經文肯定是想唬嚇你,但同時予以信徒們強烈的希望。我認為這是一種安慰。」

回到全球受疫情困擾的當下,Jensen 亦同意末日經典的安撫作用。他以「聖經」為例:「『新、舊約』裡的末日啟示,總是好消息與警告並存。而現在,我們身邊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個警告。人類自以為能掌握事情,事實卻是失控;但病毒最終會帶來甚麼結局,還未知道,直至神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