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防疫不力,令市民惶惶不可終日,香港即將斷糧的傳言不止,超市的物資被搶購一空。雖然這些恐慌都是建基於謠言,但全球化下的糧食供應鏈,確實不如想像中穩固。究竟供應一旦中斷,市民除了到超市排隊以外,還有甚麼求生方法?
1992 年,Rešad Trbonja 還是一名 19 歲平凡少年,居於有 40 萬人口的歐洲城市薩拉熱窩(Sarajevo),數年前還舉辦過冬季奧運。但當年 4 月 5 日起,整座城市被塞族軍隊重重圍困,一夜之間與世隔絕。平民百姓活在砲火之下,橫過馬路或者排隊買麵包都可能被山上敵軍狙擊,結果衍生另一道嚴峻問題:饑荒。
Trbonja 回憶道:「當時食物幾乎耗盡,商店的少量食物很快被清空,許多商店遭到洗劫。當你要餵飽全家人時,櫥櫃和雪櫃卻不能容納太多食物,很快便會吃光。」圍城戰歷時近 4 年,1996 年 1 月解圍時,薩拉熱窩累計超過 11,500 名市民喪生,固然有人死於槍砲,但更多應該是電力中斷下,饑寒交迫致死。
國際社會曾經設法突破重圍,把緊急物資運入城內,以加拿大軍隊為主力的聯合國維和部隊重開當地機場,期間護送超過 12,000 班人道救援飛機降落,帶來 16 萬噸食物、藥品和其他物資。Trbonja 坦言:「如果沒有這些人道救援,薩拉熱窩早已消失,90% 人口是在聯合國配給的食物下過活。一些有錢人還會用珠寶、油畫或者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在黑市換取額外的食物。」
一窮二白的市民,沒有甚麼家財用來交換食物,即使有救濟,有時一日只得一片麵包和一杯茶,大家都需要想方設法解決三餐溫飽。與其他年輕男子一樣,Trbonja 平日拾起槍枝守護家園,回家前都會順道到醫院捐血,這樣便可以獲贈一罐牛肉。
在石屎森林中務農
單靠他人接濟終究不是辦法,市民於是在原本寸草不生的城市務農。Trbonja 便曾經翻查書籍,以確認有甚麼植物可以食用。「居住近郊的市民有花園,可種植蔬菜與他人分享。他們還會把種子分予鄰居,讓大家可在陽台的花槽種菜。在自己陽台種植的番茄特別美麗。」
1944 至 45 年的嚴冬至初春,時值第二次世界大戰晚期,荷蘭陷入饑荒,挨餓民眾同樣以進食植物和蘑菇維生。荷蘭萊頓大學植物學史教授 Tinde van Andel 解釋,當時人們翻查烹調野生植物的舊食譜,又向老人家請教如何採摘植物和安全烹煮,甜菜、鬱金香鱗莖、薯仔皮、蕁麻和野生蘑菇成為常用食材。「城市人也開始到農村覓食,只要能夠佔用一塊土地,人們都會把它變成菜園。也有人在城市的露台飼養兔子,甚至從農場及其廢料中偷取動物飼料。」
戰時的倫敦亦有類似風景,著名的皇家公園都變成社區農圃,人民還會到花園採摘植物糊口。如今成為沙律主菜的火箭菜,同樣起源於二戰時期:當時意大利人走入鄉間覓食,並以此蔬菜入饌。部分傳統職業也因此復興,希臘在經濟危機時引發糧食短缺,事後於學校報讀農業的人數大增。事實上,農村人口在饑荒期間存活的機率,確實遠勝城市。
如今國際貿易蓬勃,食物供應鏈盤根錯節,超市貨架充斥世界各地的產物。然而,糧食短缺不如我們所想般遙不可及,異地的戰爭、乾旱或疫病,足以殃及城市人口的糧食供應。較近的例子有委內瑞拉,該國曾經以石油致富,但油價下滑引發政治動盪和物價飆升,食物和藥品同樣短缺,數百萬人爭相逃亡,留在城市的家庭被迫進食腐肉維生。
對 Trbonja 而言,47 個月圍城戰的記憶永不磨滅,成為社會集體回憶中無可分割的一部分。「整個薩拉熱窩成了一個大家庭,我們善待彼此,與他人分享物資,這都是前所未見的。我很榮幸能夠在絕望和痛苦中,見證此地變得前所未有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