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甚麼在斯德哥爾摩沒人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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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Melanie Stetson Freeman/The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 via Getty Images

在香港,冷不防便會有親朋好友或同事探問:「你搵幾錢一個月?」如街頭遇上訪問,不少人亦不介意透露自己的收入或資產狀況。在許多國家,高收入是成功的標誌,甚至會以收入斷定一個人的價值。然而,在瑞典,隨便探問別人的收入卻是禁忌,那裡有種叫做 Jantelagen 的文化。

「我不會告訴你我賺多少,因為我不知道為甚麼要這麼做。」現年 30 歲的 Robert Ingemarsson 說。英國廣播公司(BBC)記者走訪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街頭,當受訪者被問及薪水時,許多人都不願透露。現年 24 歲的 Victor Hesse 正外出購物,他說他將為一個瑞典主要品牌開展國際人才計劃,但有關人工則斬釘截鐵地回答:「這是機密了。」瑞典在世界上屬高收入國家,但為甚麼在斯德哥爾摩似乎沒有人為富裕感到自豪?

瑞典作家 Lola Akinmade Åkerström 在斯德哥爾摩生活了十多年,她指出,在瑞典談論金錢是「一個非常不舒服的話題」。據她經驗,在當地吹噓自己的財富,甚至與一個陌生人討論適當的薪水,都是禁忌。比起談論金錢,許多人甚至會對於談論性別和身材感到更自在。

28 歲的瑞典記者 Stina Dahlgren 在美國生活了數年,說明兩地的差異:「在美國,當你說自己賺了很多錢時,其他人會為你加油,他們會說:『做得好!』但是在瑞典這裡,如果你說自己的薪水很高,人們會認為你很奇怪。」

文化評論家提出,這禁忌的很大一部分可用一種叫 Jantelagen 的北歐規範來解釋。該規範倡導,永不要認為自己比其他任何人更優秀,並批判那些違反準則的人。Akinmade Åkerström 補充:「不要太浮華、不必要地吹牛,這是一種使所有人在大部分情況下平等的方式…… 以消除群體環境中的壓力來源。」

Jantelagen 字面的意義是「Jante 法則(詹代法則)」,其名稱來自一個名為 Jante 的虛構守法小鎮,在 1933 年由丹麥裔挪威作家 Aksel Sandemose 撰寫的一本小說中發揚光大。挪威裔蘇格蘭學者 Stephen Trotter 在蘇格蘭格拉斯哥大學工作時,曾撰寫關於這個概念的論文,他說這個概念存在於北歐人,特別是在農村地區中,已有數百年歷史了:「Jantelagen 是社會控制的一種機制。」「這不僅與財富有關,還在於不要僭越狂妄。」

「你可以在樹林裡聊聊你的小屋,有地板供暖和露台。人們對此並不感到驚訝,因這在北歐人中很普遍,很多人在這裡擁有第二間小屋。」Trotter 稱:「但是要說你花了同樣的錢買了兩架林寶堅尼,你可能會被嘲笑!」

Akinmade Äkerstöm 則注意到,許多瑞典人在背景相似的人中,「吹牛」也並非不能接受:「在與其他具有相同社會經濟地位的人關門之後,他們(更富有的人)更加舒適,可以與地位相等的人談論他們的避暑別墅或汽車。」

但愈來愈多年輕人期許能打破 Jantelagen 的禁忌,對於談論財富和成功更寛容。其中包括 22 歲的 Nicole Falciani,她從少年時代就開始通過網誌賺錢,如今已成為具影響力的 KOL,在 Instagram 上擁有超過 32 萬名關注者。她可以毫不猶豫地透露她 20 歲那年就買了一座市中心住宅,平時的收入主要花在手袋和旅行之上。

Falciani 說:「如果 Jantelagen 消失了,我會喜歡的,因為我認為這對於每個市民來說都會好得多…… 如果能談論金錢,我們的社會將更加開放。」「每個人都應該平等,我們都一樣,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但這是行不通的,因為如果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努力,你應該感到自豪。」

挪威卑爾根大學比較政治學副教授科 Cornelius Cappelen 認為,青年人之所以強烈反對 Jantelagen,可歸咎於社交媒體興起。他認為,網誌和影片頻道特別支持那種促進在人群中脫穎而出的「猖獗個人主義」。到目前為至,這思想的流行程度在北歐國家仍遠不及其他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

Akinmade Åkerström 亦認為社交媒體產生了重大影響。炫耀行為在 Facebook 和 Instagram上司空見慣,那些成功的瑞典人也開始對公開其成功感到更加自在。她提出,因移民漸多,Jantelagen 也愈來愈不受歡迎。在北歐國家,瑞典擁有最多的移民,約有 25% 的人是在國外出生或父母均是外國人。她說:「其他文化帶來的是,歌頌你的成功、歌頌人才、歌頌才能。」

Cappelen 則表示,他也不確定該規範何時會消失。「未來會堅定存留嗎?嗯,我的預測不比你的高明。」「但我希望它的美好方面 —— 不招惹麻煩的謙虛守則,繼續存在;並且我希望它的消極方面 —— 挫他人銳氣,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