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一個很經典的政府公民教育廣告,已經恆之已久播了十幾年。內容是兩個小男孩想踢足球,卻忽然下起驟雨來。其中一人很是喪氣,於是另外一個安慰他說:「聽日一定會好天嘅。」然後翌日果真天晴,朋友反問他是怎麼知道會轉晴,他便答:「希望在明天嘛!」最後標語點出廣告主題:「生命滿希望,前路由我創」。
先別提其實看天氣報告就能知道翌日陰晴之類的矛盾點,這個廣告已深入民心多年,幾乎已經成為「正能量」與「積極向上」的代名詞。但筆者自小就對這個廣告抱有極大的疑問,疑問來自兩個小孩口裡說著雨天無法踢球,卻又渾身濕透地躺在下雨的球場上。如果因為下雨而中止球賽,為何還要淋雨?反過來說,如果根本不怕淋雨,又何必取消球賽呢?
違和感不僅是以上這種矛盾的行為,更是源自這兩個小孩事實上甚麼事情都沒有幹、甚麼沒有「創」,只不過躺了一躺,就強制導出「生命滿希望」的結論。人生的希望原來是遇到逆境別去管,先到角落躺躺,然後事情自己就會解決。得過且過的正能量,這很香港政府,沒有毛病。
愚民式的正能量就是不斷告訴你「心境決定一切」,生活最重要的是正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問題沒有解決過,情況不斷惡化,但催眠自己這一切的難關都像水痘一樣,放置不管就可以安然渡過。還有「半杯水」、抑或「只有半杯水」,現實上絲毫沒有分別,心境不會改變水的分量。半杯水不夠喝,應該拿杯子去倒水,而非說服自己,杯子明天沒來由就會滿水。正能量不是下雨回家洗洗睡,再幻想明天會放晴;正能量是在雨天仍堅持球賽,或者蓋個屋頂之類去解決問題。
為政者與「收成期」的既得利益者鍾愛這種愚民式的正能量,因為合理化了自己的特權,也隱藏了自己的無能。他們不需要做具實際意義的事,只需要對外宣稱『明天會更好』、『珍惜眼前』之類的廢話,就可以將所有不公平的狀態合理化。他們可以一個耳光扇到你臉上,喝掉你手上的水,再跟你說:「你看你還有一個杯子,多好。」
另一方面,愚民被說服自己無法改變現實,唯有改變自己。無力感內化到靈魂核心,結果是把閉嘴錯當和諧正面;解決問題、採取行動反成為負能量。他們就像廣告中那兩個小孩,躺在球場上苦嘆時不與我,再毫無根據地預想一切都會好起來。他們不會爬起來嘗試踢球,反而會把爬起來的人拉回濕淋淋的地上。
20XX 年的政府公民教育廣告,任達華交不起重稅,於是賣掉半邊肝補數,配上精神的對白:「沒有了半邊,我還有半邊。肝功能?希望在明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