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地球之肺」,亞馬遜森林大火影響的可不止巴西、南美的氣候環境,更影響全球溫室氣體排放。氣候變化一直是不同國家共同關心的議題,然而,何以多年來問題始終難解?劍橋大學政治學教授、「民主會怎麼結束(How Democracy Ends)」作者大衛.朗西曼(David Runciman),於雜誌「外交政策」撰文,指就民主國家而言,氣候政治往往囿於年輕與年長選民間的角力。
大衛引用青年環境活動家 Greta Thunberg 的言論指,在氣候議題上,年輕一代及老一代之間存有鴻溝 —— 承受後果的人與有權採取行動的人產生衝突。Thunberg 認為,年輕人及老年人的政治分歧,愈趨分裂變成兩大陣營。據近期英國的民意調查顯示,18 至 24 歲選民中,近半數人認為全球暖化是當下時代最迫切的問題;但放在 65 歲以上選民眼中,則只有不足 2 成受訪者認同。至於美國,只有 1 成 18 至 29 歲選民,描述氣候變化「不算非常嚴重的問題」;此一論述放諸 65 歲以上選民,同意者多達 4 成 。
大衛認為,若按 Thunberg 的見解,兩者的區別是道德問題:老一輩人不關心年輕人的利益。不過目前仍不清楚老年選民對氣候變化憂慮較低,是否主要出於他們不會目睹最壞環境來臨的一天,年長者本來也會關心很多與自身沒直接關係的事情。
雖然造成上述年代分歧的箇中原因仍待研究,但大衛斷言,氣候變化確是一場世代之爭。而且老年選民正在這場競爭中勝出,畢竟年長者人數比年輕人更多,投票可能性更大。他指,假如民主政治人物要兌現向一眾年輕人作出的承諾,最大的障礙便來自自己的選民。因為處理氣候變化,行為要有極大改變,衣食住行無一不在其中,更不可繼續目前的糧食及能源消耗模式。假如人們要地球持續「生存」,即意味需少吃肉、住更小的房屋、更少以汽車代步。
對長者來說,改變相關行為往往比年輕人更難。困難並非因為他們不關心未來,亦非純粹因為他們不用承受後果。大衛認為,出於人生經驗,當我們愈年老,便愈可能擁有一些不想放棄的東西。例如,沒太多駕駛經驗的人要放棄駕駛,比一生都在馬路奔馳的人來得容易。
假如產生分歧的原因在於態度,而非物質生活,其中一個解決方法就是等待。因為歸根結底,世界是年輕人的。具氣候意識的世代只要堅持下去,終有一天成為多數選民。但大衛提醒,年輕人有等待的本錢,氣候問題卻不能久等。正如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所指,人們需要在 2030 年前採取果斷行動。
另一種方法 —— 降低投票的合法年齡 —— 大衛亦認為不可取。即使把投票權擴及 16 至 17 歲青少年,其比例亦不足以產成決定性差異,將投票權賦予學童更不切實際。而且這種明顯削弱長者投票比例的做法,只會加深對立,從而阻礙氣候政策推展。
大衛假設,民主選舉若不足以應對氣候變化,那麼其他類型的政治模式可能成為迫切需要。最為激進的做法,便是借鑑中國這類專制政體。一黨專政意味不受選舉影響、沒有政黨紛爭、毋須公眾諮詢,各技術專家由專制政府手上接過權力,作出關鍵決策。
當然,大衛亦質疑,即使氣候問題危急,是否代表可以作翻天覆地的政體變更。一者,民主制過渡向後民主(post-democratic)制度,必然造成巨大破壞。民主國家處理氣候問題出現種種障礙,同時亦是激進政治變革的障礙,將遭遇包括老一輩國民在內的抵抗。其二,這種做法亦不能滿足 Thunberg 這些年輕一代,因為他們的訴求並非削減民主以解決氣候問題,而是要求建立一個聆聽自己聲音的民主制度。
因此,大衛認為要有能超越現世代僵局的民主改革。一種是更具協商元素的民主,允許持不同觀點的個人直接相互接觸,不受黨派影響。另一種較為激進的做法,是實現直接民主。大衛認為,不受選舉影響的政治家,與其他希望維持現狀的公民,有時會被街頭抗議活動所震懾,特別是長期堅持的運動。Thunberg 發起的定期罷工、橫越大西洋等抗議活動,確實在倫敦得到響應。
大衛指 Thunberg 的公民不服從運動,使倫敦的部分地區陷入停頓,提高人們對氣候問題的道德認知。他又期望,人們能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其中,包括進入公民大會(Citizens’ assembly)、公民不服從等,而非一味寄望通過組黨及選舉。固有的政治制度可能因此改變,但同時可能是確保地球不會變得面目全非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