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者喜歡興建廣場耀武揚威,舉行各類閱兵或慶典儀式,但吊詭的是,歷史上無數革命同樣以廣場為舞台。多位研究城市空間的專家以事例分析,究竟當權者是如何在廣場規劃上,防堵人民集會起義?
墨爾本大學教學助理 Majdi Faleh 撰文指出,廣場空間早在西方的古典城市存在,譬如古希臘的 Agora 和古羅馬的 Forum,人民習慣在其中交流和交易,同時可演變成革命和起義的場所。有見及此,部分政權會在規劃廣場空間時,千方百計防堵民眾集會,譬如以特別的環境佈置,故意觸發人們的廣場恐懼症(Agoraphobia)。
八九民運事發地點為北京天安門廣場,曾經被美國記者 Evan Osnos 形容有種「怪異的空虛感(strange emptiness)」。這是政府故意不安裝長椅、不植樹,以免群眾聚集所致,形成一大片地廣人稀的異境;四周龐然肅穆的政府建築群,更突顯人的渺小,最終令天安門廣場淪為不怎麼「公共」的公共空間。
2011 年的突尼西亞茉莉花革命,首都突尼斯的布爾吉巴大道(Habib Bourguiba Avenue)是革命現場。Majdi Faleh 指出,布爾吉巴大道是突尼斯政治與經濟中樞,兩旁是政府大樓、餐廳酒店林立,大道中間有一道長形的廣場,卻被兩邊繁忙的車道隔開,令廣場淪為孤島。這是獨裁統治下的刻意規劃,以限制民眾示威抗議的可能性。
鄰近大道末端是內政部大樓,乃突尼西亞獨裁統治的象徵,刻板的灰色牆身、黑色鐵窗與大鐵門,為廣場增添肅殺氣氛,示威期間大道兩邊更加裝有剃刀鐵絲網,進一步恐嚇人民不要靠近。這些空間規劃通常都由政府行政主導,建築師或規劃師只能夠扮演執行或輔助角色。
同年的埃及亦爆發革命,把獨裁者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拉下台,首都開羅的解放廣場(Tahrir Square)成為革命舞台。事隔 8 年,現屆總統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對解放廣場有所警惕,在四周架設金屬大閘,以防民眾集會,是人權自由再度倒退的一大警號。
然而,即使這些方便管治的空間規劃會增加示威集會的成本,在官逼民反的情勢下,卻始終未能阻撓民眾上街。2014 年烏克蘭革命爆發,人民佔據基輔獨立廣場(Maidan Nezalezhnosti)便是典型例子。
研究蘇聯廣場規劃的作家 Owen Hatherley 指出,基輔獨立廣場的原先設計,就考慮要防堵人民起義。基輔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重建,史太林承襲 19 世紀法國規劃師奧斯曼(Georges-Eugène Haussmann)改造巴黎的方針,刻意拓寬連接廣場的大道,增加架設路障街壘的難度,方便軍隊坦克入城。
但正如經奧斯曼改造後的巴黎,無法防止巴黎市民在 1871 年再度築起街壘,結果爆發巴黎公社(Paris Commune)起義。烏克蘭人同樣懂得因地制宜,在解放廣場周遭寬闊大道上,以積雪加上各類雜物造成街壘,冒著槍林彈雨堅守陣地。縱然政權以規劃取得地理優勢,令起義民眾死傷枕藉,但始終無阻革命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