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以好壞區分情緒,羞恥、受辱的感受則多被歸類為負面一類。然而,褪去社會施加的污名,找尋羞恥感(shame)的根源,便會發現健康的羞恥感,乃是驅使個人成長以至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推手。心理治療師 Joseph Burgo 在推出新書 Shame: Free Yourself, Find Joy, and Build True Self-Esteem 之際,撰文分享對於羞恥感的重新發現。
為何會有羞恥感?
人類之所以發展出羞恥感,最初是為了推動社會凝聚力。我們的遠祖在小部落生活,生死存亡極其依賴成員之間緊密合作。他們的行為需要符合部落的期望與規條,否則將被孤立及羞辱。為了避免這些痛苦經歷,對被羞辱的恐懼,變相鼓勵成員謹遵規條,為了部落而努力付出。心理學家 Daniel Sznycer 曾以肉身痛苦比喻羞恥感:「痛苦(pain)的功能是防止我們損害自己的身體組織;羞恥感的功能則是防止我們損害社會關係,或是推動我們修補(關係)。」
縱觀歷史,各地社會皆曾利用羞恥感來傳達價值觀及對社會成員的期望。以有禮與誠實兩種特徵為例,社會往往會鼓勵違背這種價值觀的人,作出改變及糾正過失,隨後才重新融入社會。價值觀隨時代不斷變化,透過識別受辱者及箇中緣由,人便能定義當時社會的共同價值觀。
然而,經歷多次重大的社會轉變後,羞恥感不再是社會的黏合劑,反是造成分化社會的刀刃。小群體透過羞辱他人,設立人我之間的界限,宣告「我們站在道德高地,而他們對此嗤之以鼻」。這種「反羞辱(counter shaming)」常見於難分難解的政黨鬥爭,比起回應合理批評,政治家更常以羞辱對方作回應。
個人成長的正面推動力
雖然羞恥感的社會功能幾近變質,但它在管理人際關係方面,仍有建設性作用。家長常透過輕微的羞辱,教育子女多說感謝、樂於分享、向人打招呼等合宜的言行,達到社會教化功效。美國羅格斯大學兒科及精神病學教授 Michael Lewis 在著作 Shame: The Exposed Self 提及,家長通常不自覺以羞辱的方式教導子女基本禮儀,情況與香港家長會講「醜死怪」等輕微羞辱字句類似。
此等羞辱為孩童帶來一定程度的羞恥感,就如我們的遠祖一樣,孩童會漸漸學懂循規蹈矩,避免再次被羞辱和面對父母不悅的目光。及至長大,羞恥感模塑自我期望與價值觀,例如在酒醒過後的早上,憶起晚上酒醉胡鬧,會令人反省下次應避免喝過量。
如何分辨健康與否?
健康的羞辱感絕不同於有毒的羞辱(toxic shame)。Healing the Shame that Binds You 的作者兼心理學家 John Bradshaw 形容,有毒的羞辱令受辱對象產生一種自覺沒有價值、不配被愛的感覺,通常是童年創傷或遭受性侵之後的產物;而健康的羞辱只對事不對人,並給受辱對象保留冷靜思考的空間,覺知改變將會令自己感覺好一點。有用的羞辱為對象帶來進步與改善空間,而不是斥責人全無價值,踐踏人的自尊。
據 Burgo 的診治經驗,即使面對健康的羞辱,人們仍常將內心的羞恥感,轉化為受責備、輕蔑或憤怒,令情況惡化。然而,若要成長,人必須勇敢正視內心的羞恥感,內省自己的過失,從而努力更正。雖然在政治角力上,羞辱已被用作分化群體,但它在個人成長方面,仍然擔當重要的建設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