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入冬,又是翻出禦寒衣物的季節。無論是購自平價時裝店還是奢華品牌,百多年來,針織衣物上都有一個固定的常見圖案:對稱的八瓣幾何圖形。有人覺得看起來像星星,或者像雪花,總而言之,都很適合作為冬天衣物的針織樣式。但事實上,它跟添衣保暖的冬日風情無關,亦不是代表星星或雪花。
並非太多人知道如何稱呼這個針織外套上的經典圖案 —— Selburose。這個名字來自挪威,或更準確來說,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Scandinavia),亦是挪威輸出全球其中一個最重要的文化產物。儘管時下人們都認為 Selburose 代表冬天、寒冷,又代表聖誕節 —— 它確實像星星或雪花,但在文化歷史上,它背後的故事,與該國的歷史有著不淺淵源。
Selburose 之名,來自挪威中部一個位於山谷地帶的小鎮 Selbu。另外,針織手套在挪威又稱為 Selbuvotter,語源一物。如「大西洋」作者 Emma Sarappo 所述,相傳在 1857 年,有一位名叫 Marit Gulsethbrua Emstad 的少女,最初織了 3 對黑白色手套,手背位置皆有一個醒目的「八葉玫瑰」(åttebladrose)圖案。當她不經意在教會「露了一手」後,這別緻的設計出乎意料地大受 Selbu 居民歡迎,鎮上每個人都搶著要買一對,熱潮亦迅速蔓延到其他小鎮城市。到了 1930 年,Selbu 每年出產多達 10 萬對針織手套,更轉售到法國、奧地利和歐洲其他地區。隨著機械化生產模式的普及,Selbu 針織手套成為挪威最受歡迎的旅遊紀念品,亦是 Selbu 工藝的一大標誌。在 1960 年,生產和售賣針織手套已是該鎮的主要收入來源。
Selburose 如其名,源自當年「八葉玫瑰」的花紋,乃來自 Selbu 的玫瑰。不過,Selbu 以至挪威都只是將這個圖案演變成潮流,卻不是「八葉玫瑰」的真正發源地。「八葉玫瑰」的設計遠比挪威的針織品和民族潮流要古老,也近乎不可能找到單一的源頭。
致力研究 Selbu 針織手套歷史多年的挪威作家 Annemor Sundbø,在其著作 Invisible Threads in Knitting 中提到:「我們並不是唯一使用這個設計母題的國家。像是拉脫維亞,也聲稱這是一顆象徵他們國家的星星,但這玫瑰圖案在其他地區出現得更早,例如歐洲早期的絲綢針織衣服,或西班牙古代墳墓的墊子。」她又解釋道:「它的起源,似乎是基督教和伊斯蘭的文化結合,又來自科普特和拜占庭藝術。甚至早在蘇美文明時期,就已經出現在當時的珍珠牆磚設計中。」
至於間接帶起了 Selburose 熱潮的 Marit Gulsethbrua Emstad,歷史學家相信,她明顯不是第一個使用這設計圖案的挪威人,應該只是在另一位女傭身上認識這圖案,據指,在早期的挪威編織掛毯,刺繡和珠飾之上都會找到它的影子。但 Emma Sarappo 形容:「由誰發明 Selburose,重要性都及不上討論它是如何成為一個固定的挪威符號。」
從 14 世紀經歷黑死病肆虐,並先後成為丹麥和瑞典領土,漫長的「400 年黑夜」過後,挪威最終在 1905 年得以獨立,旋即在歐洲引發一場重振挪威民族主義的精神革命,而該國知識分子所面對的一大難題是,經過 400 年的文化流失,民族精神散渙,該如何重拾被壓抑多時的挪威人身份認同?因此,除了歌頌其獨特的美麗海峽、山脈,壯闊的牧羊風景,當時還需要大量徵集挪威的民歌、風俗傳統和民間傳說。
無獨有偶地,在一個挪威小鎮,由年輕女孩親手創造的一對針織手套,獨特、實用而溫暖,鮮明而易於識別。Selburose 的設計,正正在這個時間點受到挪威人的重視,並借用成一個美好的民族文化符號。
就結果而言,挪威的文化輸出非常成功,令大多數美國人都認識這個 Selburose 圖案,但同時,鮮有人知道它的真正主題是玫瑰或太陽,而且早在挪威採用它之前,它就已經存在了至少幾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