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美國總統大選,前途未卜,當時著名古典學及軍事歷史學家 Victor Davis Hanson 向未來的美國總統提出十誡。今天回顧,不難看出美國政治的風向標,整體內容其實適合現代民主社會的政治領袖參考。
一、不可推卸責任
當外交政策(至少其中一二)有失,就要承擔責任。他舉例邱吉爾 1942 年面對利比亞托布魯克(Tobruk)淪陷時的表現(托布魯克被視為英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繼新加坡淪陷之後的第二大敗績,邱吉爾在面對國會質詢時曾大讚隆美爾,稱對方「精通戰術,出奇制勝…… 是一個偉大的將軍」),不可以諉過於國會或者反對黨,或者前任總統,及任何其他人。如果外交干預失效甚至惡化,講真話,遠比編織說詞來得容易。
二、與國會、盟友的領袖分享功勞
不要一個人獨攬功勞,許多時候總統的成就,有賴一班幕後英雄譬如軍方、情報部門的辛勞付出。避免經常使用代詞「我」(據統計奧巴馬自上任後在 41 場演講中,使用的「我」多達 1,198 次);總統應該比我們每一個普通人更為大度,而非更小器。
三、不可出言威脅 —— 無所謂警戒線(red line)、過線(step-over line)或者死線(deadline)。
如果下了最後通牒結果無法下手,會令國家信譽受損,如此一來,則平時出於責任而提出的所謂警告,都會淪為虎頭蛇尾的「狼來了」,例行公事,沒有人會放在眼裡。老羅斯福信奉的格言是「說話要客氣,出手要狠辣」(speak softly and carry a big stick),絕對要比和一班流氓互相對罵高明得多。如果一個總統揚言「我從不虛張聲勢」(I don’t bluff),則人人都知道他在虛張聲勢。
四、不可出言侮辱外國領袖,無論敵友
諸如取笑俄羅斯總統普京「有腹肌」,以色列總理納坦尼雅胡意識形態僵化,法國前總統薩爾科齊是「戲精」(showboater),英國前首相卡梅倫紙上談兵(ineffectual),皆屬不智之舉。即使這些政壇老手也都是有個人情緒的,如果他們覺得美國總統是一個喜歡嘲笑人的高中生,他們必然會疏遠美國,拒絕對話。高的境界才能帶來啟發,這種小家子氣只會招來蔑視。
五、推崇軟實力,但必須為之加碼
除非人性從根本上改變,硬實力永遠要比甚麼彼此共享的願景、經濟和文化利益更重要。如果美國的盟友感覺和獨裁國家做生意更安全,更穩定,他們就會向那些國家投懷送抱。威懾力是否起作用,並不完全是有無武力的問題,而在於有無動用武力的可能。(簡言之,到底有無決心使用武力,不要給人一眼看穿,須令人捉摸不定。)
六、不可指望和流氓達成永久的協議、突破性的進展,或新的友好關係
任何民主社會的領袖,雖然也講大話,但一定比獨裁者可靠,後者天生擅長誤導和欺騙。長期以來的「盟友」、「敵人」、「中立者」的劃分,自有其道理,絕不會突然改弦更張,譬如古巴的卡斯特羅,土耳其的埃爾多安,敍利亞的巴沙爾,北韓的金正恩,政教合一的伊朗,如果他們不是那樣手段凶狠,就不可能大權獨攬。古希臘戲劇家埃斯庫羅斯警告過:「從來都不是因為相信誓言而相信那個人;而是相信那個人才相信他的誓言。」(“It is not the oath that makes us believe the man, but the man the oath.” )
七、不可相信政客、名人、媒體和各種權威的周期性歇斯底里
美國東岸波士頓、紐約、華盛頓地帶的大多數人,都缺乏真正的意識形態。他們通常是跟紅頂白:如果有一個行動不幸失敗,這班人極少會承認自己當初主張行動;如果有政策見效,這班人即使當初反對也會跳出來領功。低三下四的記者和政客對於權力的消長,有一種燈蛾撲火的心癮,並非因為他們對當權者有所喜好或者忠誠。
八、解決問題需要時日
有些問題眼前無法解決,除非有更大的地緣政治條件變化,或者政局一夜變天。譬如說絕大多數的巴勒斯坦人無法也不願接受以色列,或者以色列也絕不肯有意讓步。如果自以為美國總統可以憑個人魅力,技巧手腕或一意孤行,就能解開中東的死結(Gordian Knot),則純粹是虛榮自戀,當然也很危險。
九、給聯合國領袖面子,但不可聽信
聯合國的決議對利比亞完全無用,也無法阻止敍利亞的屠殺。聯合國以成員投票來運作,但大多數成員國都不是民主國家,許多成員國本身是聯合國制裁的對象。如果需要聯合多國行動,只有美國能有效帶頭召集。多邊主義並不比單邊主義更好,或者更壞,他舉例史上最大規模的多邊主義軍事行動,當屬希特拉召集了 50 萬來自不同國家的士兵,加入 350 萬德軍於 1941 年入侵蘇聯 —— 聯軍的目標,而不是聯軍的組成,才是出師是否正義的關鍵。
十、聽邱吉爾的話,不要在國外代表國家道歉
世上批評美國的國家足夠有餘,美國總統沒有必要加入他們的隊伍。美國總統的工作職責,有別於聯合國祕書長或一個大學社運分子。(邱吉爾曾謂:「我在國外的時候,絕不批評或者攻擊自己的政府,回國之後再補不遲。」(”When I am abroad I always make it a rule never to criticise or attack the Government of my own country. I make up for lost time when I come ho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