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期選舉前夕,中美洲有近萬人組成「大篷車隊」,浩浩蕩蕩向美國進發,聲稱他們的國家貪污腐敗,黑幫猖獗,活不下去,只能逃往美國。
與此同時,奧地利內政部放出情報,也有兩萬多來自中東和北非的青壯年男人,手持武器,打算硬闖波斯尼亞和克羅地亞邊境,目的地是德國和北歐。
雖然遠隔萬里,但身在香港,並不難理解這股有如「大軍壓境」般的外來人口勢力。有趣的是,在歐美已經有人提出廢除邊境,大開國門,歡迎「難民」的時候,香港已經「回歸」了二十多年,每天都在實行 150 人單程證的移民政策,至今尚無一個高官、學者,或者甚麼民間代表,主動提出正式廢除羅湖和落馬洲邊境。
可是一國之內設立邊境,又是甚麼道理呢?
無論是難民、移民,還是如奧巴馬所稱的「逐夢者」(dreamer),他們逃離自己的老家,歸根究柢,不是活不下去,就是想活得更好一點。這固然天經地義,而美國和歐洲有民意主張擁抱這些逐夢者,也突顯了人性的善良和高尚。
但最核心的問題從來沒有得到正視:為甚麼那些被人放棄的地方,專門製造移民和難民的地方,不能百廢重舉,自我改造,在原地複製一個美國、加拿大、德國、北歐,或者香港?
果然,今年諾貝爾獎得主之一,美國經濟學家 Paul Michael Romer 就提出,不妨在洪都拉斯等國家,劃出一些地方建造「憲章城市」(Charter City,即我們俗稱的特區),在其國內原地建設更符合幸福生活原則的「領地」,輸入先進的文化和制度,譬如司法獨立、言論自由、開放市場,廉政監察等等,是一個比接受移民更為切實有效的方法。
其實從「逐夢者」的角度來看,如果本國本地有這樣的憲章特區,也不必舟車勞頓,冒著拋家棄子的風險,也不必硬著頭皮改學語言,更加不必擔心自己遭到異國宗教文化的排斥,難道不是一舉數得嗎?
「憲章城市」的概念,其實一點也不新鮮,清末的上海租界如此,今天的香港依然如此。
在舊上海,租界整潔有序,華界髒污雜亂,一直涇渭分明。髮匪打來,附近各地無論貧富都爭往上海租界避難,但求活命;後來的孫中山革命黨,或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也都仰賴租界的保護,得以欣欣向榮,至於租界裡太太小姐趕時髦,看電影,喝咖啡,跳跳舞談談情的生活樂趣,也被視為「民國風流」的一部分。
今天的香港,即使大灣區、高鐵、港珠澳大橋,都以「一體化」的前景作招睞。但是,香港的那道邊界,香港既有的「憲章」,暫時還無人敢連根斬除,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沒有這個憲章的守護,沒有這道邊境的區隔,香港甚麼也不是。
但時至今日,製造租界的帝國主義(而不是今天的西方白左文化)已經被釘在恥辱柱上十惡不赦,地球是平的,文化是多元的,沒有優劣高低之分,那一邊沒有人膽敢指出「我的制度和文化都比你優秀」,這一邊也沒有人羞愧承認「我們很失敗,把自己的國家毀了」,想從頭建設幾個憲章特區,談何容易?
這才是最大的悲劇:許多移民自稱母國制度失敗,被迫逃離老家,當他們移民之後,卻依然堅持自己的那一套,依然力求把原有的失敗制度帶到新的地方 —— 三藩市、洛杉磯、波特蘭、巴黎、倫敦、斯德哥爾摩…… 無一例外;還有這二十年來,香港的親身經歷。
為甚麼這些難民、移民,逐夢的人,雙腳剛踏上新的國家,就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老家整套搬過來呢?聖經提到天使勸羅德一家逃離索多瑪的時候,不是說不許回頭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