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敏妮點點頭,雙手卻沒有停下彈琴。「我們玩個遊戲。」
「玩甚麼?玩甚麼?」家洛興奮的問。
「我們比賽,看誰先說話,誰就輸。」家洛還在消化敏妮的話,敏妮就馬上繼續說:「現在開始。」
家洛一臉訝異,想說甚麼又馬上把話吞回去。
敏妮繼續自顧自彈琴。家洛只好走下雲石台階,推開玻璃門,跑到外面的游泳池去。
敏妮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按琴鍵,連她自己都不知為甚麼眼眶竟紅起來。
「And on his farm he had a dog,E-I-E-I-O……」為了不讓眼淚流下來,敏妮只好唱得更大聲。
片刻,家洛又跑了回來。
「姐姐,姐姐……」
「你輸了。」敏妮說。
「泳池有隻蟑螂。」
「昨天你說過了。」
「不,這是另外一隻,新的。」
4.
家中到底甚麼時候變得這麼詭異呢?Emelda、張老師,還有定期來清理游泳池的叔叔,大家都像玩捉迷藏一樣,一個又一個的離開。
躺在病床上的敏妮嘗試回想起來,但時空好像有點接不上,到底在她掌摑阿健和游泳池上那幾隻蟑螂之間,還有些甚麼呢?怎麼也連不起來啊!
敏妮努力在想。對了,她終於想起,事情一直沒記起,只因自己不想記起。她渴望忘掉的,不是阿健打破她的玻璃瓶,而是接下來遇上鬼魂一事,準確一點來說,是跟她同名的姊姊陳敏妮的鬼魂。
那天晚上,敏妮在父母面前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卻無法吃得下 Emelda 煮的晚餐。父親忙著跟經紀討論一個元朗豪宅價位,當中說著一些敏妮聽不懂的用字,但敏妮大概知道是在買賣當中,對方要收取一個費用,但父親認為多買幾個的話,費用應該可以減少。只是他們說著的百分比計算法,敏妮在數學課上根本沒教過,所以聽著聽著很快就已跟不上。
片刻,在母親溫柔地望著父親三次後,父親終於掛線,然後走到客廳那邊。母親剛要問父親幹嘛時,父親就把一張黑膠唱片放到唱機上,喇叭隨即流出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
敏妮不知這曲子的名字,但她知道這是母親喜歡的音樂,母親每次聽到都總是微笑起來,這次也不例外。父親走向餐桌,溫柔地伸手拉起母親;母親冷不防被父親一把摟住了腰,笑著驚叫起來。
「幹嘛你?」
「回頭告訴你姨丈和表弟,元朗的盤已搞定了,他們應該可以換新車。」父親摟著母親,隨著音樂起舞。
母親雖然受落,但對這突如其來的舞步,不禁有點哭笑不得,但還是配合著父親。家洛看著,也跑上前嬉鬧,拉著父母的衣服團團轉。
看著三人共舞的畫面,坐在餐桌前的敏妮心想,真是個幸福家庭,將來自己不在時,他們還是會如此過日子吧。
敏妮一面用毛巾擦著剛洗過的頭髮,一面看著臥室的窗子。窗外是個在斜坡上的濃密樹林,樹枝都被狂風吹得張牙舞爪。敏妮懷念著過去看著天井水渠的那個土瓜灣房子,雖然隔著窗仍會傳來一陣臭味,卻不像現在這片樹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