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 Island 一開始,老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在生命的最後,細弱的呼吸聲伴隨生命一點一滴消逝。在他身旁的攝影機一直運作,到其生命正式終結後,護士為他梳頭、輕拭其身體後,把他移到另一個房間。
「為甚麼我拍攝一個人呼吸最後一口氣?」紀錄片製作人 Steven Eastwood 說:「沒有人想死,但這是自然而然的事,在生物學上,我們已注定是要死。」他的電影 Island 拍攝 4 個身患絕症的人,呈現人走向死亡的過程。
對死亡的新看法
「一年之間,四條生命。(One year, four lives.)」是電影的宣傳語句,在受訪者生命的最後一年中,Steven 作為一個安靜的旁觀者,從旁拍攝他們接受臨終關顧,他說:「當不希望某些事發生,你就會推遲面對某些事情,對於死亡我們需要有更好的概念,以便更了解自己的終結。我不認為這是殘忍的。」
人需要面對死亡的現實,把它變成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才不致令人那麼恐懼,Steven 說:「我認為我們都存在著一種恐懼 ——『如果我看到一個我所愛的人死了,那會帶來創傷,會取代我對逝者的所有印象。我無法當作從未看見,那很令人受傷。』但對我來說,情況並非如此,而是我與逝者仍有親密的聯繫,寧謐和極有力量。」
這部紀錄片由白禮頓(Brighton)的畫廊 Fabrica 委託,希望拍攝一部關於生命終結的電影,而倫敦電影製片人 Steven Eastwood 的提議最終得到採納,在懷特島(Isle of Wight)的寧養院進行拍攝。
拍攝之前,Eastwood 經歷了兩次喪禮:岳母及同齡的好朋友,因此發現自己對寧養治療的了解並不多。他對在提供臨終關懷的寧養院工作者極為敬佩,形容這些人是:「社會中最根本、非凡但最難以看見的人。他們是照顧者,而我們在生命結束時所得的照顧如此非凡。人們對於進入這些寧養院很焦慮,但那不是病懨懨的無菌空間,而是日常生活的地方。」
理想的死亡
紀錄片中,Alan Hardy 的死令 Steven 最為深刻。Hardy 在臨終時,寧養院給予他最大的自由度,「他為了吸煙而活。Hardy 從 16 歲就開始吸煙,他拿著護士為他點燃的香煙,在寧養院中吸煙,但他並非因與吸煙有關的癌症而病重。醫生們覺得,如果他沒有吸煙,他在數星期前就已經死了,他是為了吸煙而活著。」
許多人不願讓人見到自己死前一刻,Hardy 卻主動邀請他前去拍攝:「我第二次見 Alan 時,我們之間有了共識。他說:『我認為你會想經常待在我身邊,我覺得這很棒。』他想在死亡上做一些突破的事,他感到自己的生活也非常突破。他相信我們的身體組織只是一種載體,我們將轉化為其他東西。」Hardy 參與電影,正好實踐了其關於死亡的哲學。
Steven 回憶看著 Hardy 逝世,清楚地看到他死於關心、支持和無痛下,「他死時,眼中帶著極樂。他維持了頗長時間才失去呼吸,這是平靜和美麗的,我受此感動,沒有感到悲傷,他真的準備好死亡了。」那才是真正的理想終結。
Hardy 曾告訴 Steven,他 19 歲時在北非軍隊服役期間,看到了死亡 —— 他的指揮官被槍殺,並在他懷中死去,「他抱著這個男人說:『我看見他死時眼中的極樂,我知道我們現在所經歷的不是這樣,而是更多。』所以對他而言,死亡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事情。我們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
不過,Steven 承認死亡有時很突然,令人惋惜。像其中一位受訪者 Jamie Gunnell,去世時只有 40 多歲,「Jamie 有一個年輕的家庭,但患上了胃癌。他對女兒的感情深厚得令人難以置信。他希望可以有更好的方法迎接死亡,就是(在這段時間)與女兒在一起,所以讓她參與了所有事情,談論他的療程,以及當他不在的時候會是甚麼樣子。」Steven 坦言 Jamie 令他沮喪。
死亡的教育
這部電影已被用來幫助醫生處理臨終關懷,Steven 和他的製片人與信託基金 Sussex Partnership NHS Foundation Trust 合作,希望吸引年輕觀眾,因為 20 多歲的人是「最大的死亡否定者」,他們仍然「多產、年輕、看起來不錯」。關於終結、或者人生總會完結的想法,對年青人來說實在言之過早,他曾與年輕人談過,他們會說:「喔,到不行了的時候,我只想吃粒藥來結束生命。」
Steven 也在當地寧養院當義工,「我認為我們需要更好的教育 —— 我們是有限的,我們的身體會腐爛,我已經能與之和平相處了。我希望這部電影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回歸我們的生物體,是的,每個人都會死,大多數人都會以這種方式死去,在 70 多歲或 80 多歲時死於心臟病或癌症,而(善終)照顧就特別重要。」
電影第一次放映時,有一位陌生人說這令他「不再害怕死亡」,Steven 指這部電影「不只是我(個人)的野心,若是你可以坐下來看,感到有進一步啟發,如果你能平靜地面對終究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那會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