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古巴雪糕,一條貧窮和富裕之間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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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的雪糕反映著當地貧富差距。

作為現今少數的共產政權國家,古巴一直隱藏著它的傾斜狀態,尤其撼動社會主義體制的貧富階級差距,素來不被政府談及,並不曾公開相關數據。不過,在當地買一杯雪糕,已能窺見社會主義是如何在破滅之後暗渡陳倉到資本主義。如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教授 Richard E. Feinberg 所指,看一個古巴人在哪裡買雪糕,就知道他們在古巴的新興經濟階梯中站在哪個位置。

雪糕,在很多人眼中只是炎夏消暑的冰涼食品,但在古巴,它是一條貧窮和富裕之間的鴻溝。Coppelia,從字面可猜,即是古巴國產雪糕店,儘管口感無奇,味道平淡,卻被視為「社會主義的雪糕殿堂」,也是大部分古巴國民的唯一選擇。因為在古巴首都夏灣拿,收入最少的 80% 基層人口,每月都只能獲政府分發 30 美元(約 240 港元)的微薄薪水。同時,在 Coppelia 吃雪糕的經驗也跟其他資本主義城市不同,它仍有著共產色彩濃厚的集體消費氛圍,譬如政府補貼售價,公共餐桌,以及一條長長的人龍。

在酷熱的下午,為了一杯雪糕而排隊等一個多小時,對古巴人來說習以為常。當地人甚至笑言:「排長龍是我們國家文化的一部分。」

且說 Coppelia 出現,跟古巴狂人卡斯特羅(Fidel Castro)有著密切關係。在推翻獨裁者巴蒂斯塔(Fulgencio Batista)的 7 年之後,在 1966 年,他和親信塞莉婭(Celia Sánchez)就以個人名義推出了 Coppelia 這個在全國以補貼價格出售的雪糕食品 —— 也可能展露了兩人之間的曖昧關係。另一點較有趣的是,此雪糕與別國不同,因為連配方都是由古巴軍方自創的,在最輝煌的年代,曾有多達 50 種以上的口味。但隨著蘇聯解體,古巴失去了重要的經濟援助,便需要大幅削減款式及減低成本了。直到今日只剩下 3 種口味,而據當地老一輩所指,Coppelia 雪糕的品質早已不像以前那麼好,現在一般人對政府供應的國產雪糕評價都傾向負面,認為非常稀淡,甚至一下子就會溶化。

有人形容,隨著卡斯特羅的死,這款古巴雪糕亦成為陪葬品。

再者,國產雪糕被人動手腳「溝淡」,在古巴不算是甚麼秘密。從運送到售賣過程中,雪糕會被工人一層一層地偷走,並在黑市轉售圖利。真正的一夸脫雪糕,黑市價可達 5 10 美元(約 39 至 78 港元),也等於普通國民月薪的 3 分之 1。「在這裡工作,收入主要都是來自黑市獲利,官方工資根本少得令人發笑。」有 Coppelia 員工坦然承認:「我之所以來這裡,就是想偷走國家商品來賺錢。」

當大部分國民都只能付擔一球 5 美仙(約 0.4 港元)的 Coppelia 雪糕之際,古巴的中產階級其實日漸擴大。他們的資產規模和人口數量,目前一切成謎,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今日的古巴,他們的財富可以讓他們擁有更奢侈的選擇。

譬如一杯雀巢Nestle)雪糕。全球知名的大眾食物品牌雀巢,其產品在歐美國家從來不是奢侈貨色,然而,在古巴生產的雀巢雪糕,卻被視為當地中產人士才揮霍得起的高級食品。 

雀巢得以在 2003 年進入古巴市場,同樣跟卡斯特羅有關。當時古巴失去了蘇聯補貼,卡斯特羅急需尋找龐大的外國資金,以填補國庫空缺,這才願意為雀巢打開營商之門,甚至讓該公司跟國企合資,以享有壟斷特權。

15 年過後,雀巢雪糕是全古巴規格最高的雪糕產品(儘管仍被批評有著冷凍不均和混有化學味道等技術問題),而雀巢也在這個共產政權下成為認受性最高的外國品牌,同時以當地的中產階級為銷售對象。雖無實際官方數據,據專家估計,在古巴大概有 5 分之 1 人口每月收入超過 100 美元(約 780 港元)。只有他們能買得起 1 2 美元(約 7.8 至 15.7 港元)的高級雪糕 —— 這已經是一球 Coppelia 雪糕的 20 40 倍價錢。

收入最高的 1% 古巴人,大部分都是私營企業的老闆、國家高層、黑市商人或從海外歸來的古巴人。而隨著這些富裕階層的悄然出現,為振興古巴經濟,古巴狂人的胞弟,另一位卡斯特羅(Raúl Castro)就在 2010 年放寬限制,包括容許經營私人餐廳、咖啡廳或雪糕店,讓中產階級可以選擇其他檔次更高的產品。

然而,成功開拓富人市場的古巴,同時動搖了過去所維繫的社會共產制度。管理者和工人階級之間的差異,在今日變得顯然易見 —— 就在一杯雪糕之中。在首都夏灣拿的核心商業區 Vedado,商店林立,建築氛圍時尚豪華,但距離大排長龍分配雪糕的「共產殿堂」Coppelia,其實只有幾個街口。置身 Vedado 將看到完全不一樣的畫面,再沒有人需要為買一杯雪糕苦等一個多小時,而且他們可以穿著外國品牌衣服,選擇花錢進入自己喜歡的餐廳享受下午時光。在炎熱的共產之都,資本主義式的「雙城記」仍在日常搬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