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一種渺小的動物,儘管自恃是高智商物種,但生命中還是害怕著很多事情,諸如忌水、畏高、幽閉空間恐懼,甚至有個別例子是害怕小丑、牙醫、汽球等。
好像數漏了一件物件:蓮蓬。
很多人一想起這個名字,腦中就會出現大量細小、密集而且形相齷齪的黑色小洞,甚至乎你只是讀到這段文字,都會突然毛管戙,渾身不舒服。蓮花象徵純潔,本無邪花之氣,蓮蓬卻讓人像撞邪一樣,望得久一點,就會出事。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會害怕想起蓮蓬。無數「受害者」都相信這是一種名為「密集恐懼(Trypophobia)」的焦慮,而且都有親身經歷,只要不慎看見這些叢集而分佈不規則的小洞或凹凸物,洗眼都來不及,視覺上的衝擊會帶來持續許久的心理陰影,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亦揮之不去。
事實上,撇除了大家都聲稱受過切膚之痛,密集恐懼很可能是子虛烏有的說法。皆因密集恐懼從來不是被醫學界承認的病名,譬如說,由美國精神醫學學會出版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作為最常用的參考書之一,裡面就沒提過密集恐懼。它並非專業用語,卻是一個突然冒起的網絡術語,最早出現於 2005 年外國的網上論壇。後來被社交媒體廣傳出去,就變得言之鑿鑿,恰似是一種真正的恐懼症。
醫學界普遍認為,恐懼症是要對日常生活構成明顯的干擾。這一方面,老是常出現的密集恐懼,確實在生活中構成不安,有些敏感人士,單是看到英式鬆餅、海綿或者芝士都會心生忐忑,移開視線,他們更無法吃得下一碗通心粉。而最近期的例子就要數到美國恐怖電視劇「美國怪談」(American Horror Story)的宣傳海報,因為將大腦模仿成佈滿小洞的蜜蜂巢,不慎「喚醒」了部分觀眾的密集恐懼,就被批評指令人作嘔。
但上述種種,在精神科醫師 Carol Mathews 眼中都不算是恐懼症的徵狀。她表示,人類本身就可以因為世上任何事物而感到害怕,可能真的有人會因為看到這些密集小洞而產生恐懼,不過,網上所流傳的解讀,卻未必是真正原因。
事實上,大部分在網上出現的密集恐懼圖片,都是有目的性的改圖作品,並圍繞著人體器官、食物和昆蟲等主題,以複製再貼上的手法,令其觀感怪異、病態,增加了噁心程度,有時更是另類畫家的創作題材。Carol Mathews 補充一點,密集恐懼的形成,反而更像心理學上的「促發效應(Priming)」,情況好比當一個人被問及:「有甚麼東西會令你覺得痕癢?」對方記住了這句話,結果就真的會無緣無故覺得痕癢。她解釋指出:「正常人的皮膚隨時都會被觸動,但我們的大腦一般都會過濾這些感覺,正如大腦亦已經習慣了不讓我們聽到周邊環境的躁音。但當我們被特意提醒,將注意力放到皮膚上,我們便會逐小開始感到痕癢。」
Carol Mathews 認為,人類並不是真的因為這些密集小洞而有所恐懼,他們只是覺得這些圖片太過噁心。不過,按照這個說法,即是正常人本身就對密集小洞有所反感。蓮蓬之物可以令人即時大起雞皮疙瘩,而這份不安感的真正源頭,或者並不是那些密集小洞,心理學家 Arnold Wilkins 和 Geoff Cole 的分析指出,卻是這些小洞惹人聯想起的延伸物。
據 Arnold Wilkins 和 Geoff Cole 早前研究,他們先在網上找來大量關於密集恐懼的圖片,及另外一些純粹有著小洞但不至於密集恐懼的圖片,以便查證兩者的差別。其後發現,讓其中一位受訪者感到密集恐懼的,原來是一隻藍圈斑紋的八爪魚 —— 藍圈八爪魚的毒液極強,屬足以致命級別。此外,英國肯特大學的研究員 Tom Kupfer 亦指出,這些會讓人產生密集恐懼的圖片,讓人真心反胃或不敢親近,一點也不意外。「它們看起來讓人像是產生某種暗示,會聯想到傳染病或者寄生蟲。」
密集恐懼之所以讓人極度生厭,並非精神疾病或其他,卻可能是源自於生物學,一種人類共有的習慣。我們每個人都有密集恐懼,其實表明了人類天生就害怕這種形體之物。在大自然的世界中,它們不是病態改圖,而是危險訊號。
縱觀地球上最為致命和含有劇毒的生物身上,不難找到這些不規則而大量的小洞和花紋,例如鱷魚、蛇、魨,以及蜘蛛的眼睛。因此,並不是膽子小或者對著黑色小洞太久而產生精神問題。密集恐懼的真相是,作為人類的本能反應,遺傳自祖先的基因圖譜,我們與生俱來就被教導要避開這些可怕之物。
祖先萬萬沒想到,這些讓人百般不安的密集恐懼圖片,卻是由人類製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