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頭,傳來「孤獨的美食家」漫畫版作畫者谷口治郎的死訊,晚上不禁重溫了幾集日劇版。如果你沒有聽過這套作品,且大概介紹一下。故事非常簡單,簡單到一個地步幾乎沒有故事:主角井之頭五郎任職於商貿公司,經常外出洽談生意,故事基本上就是講述他完成工作後,在當地尋找餐廳吃飯的過程。日劇版一集廿多分鐘,8 成時間都在拍五郎(松重豐演飾)吃東西,然後配上內心獨白。與其說是劇集,不如說是獨腳的飲食節目。
有朋友覺得「孤獨的美食家」很無聊,表示不能理解看人吃飯有何趣味。何況主角吃的不是甚麼山珍海錯,經常都是城街上的尋常餐廳、定食屋之類的平民飯食。五郎的內心獨白也沒甚麼大道理,通常不過是考慮吃些甚麼、這個那個好不好吃,順便回想一下自己的過去。結局沒有任何總結,把飯吃完,起身便走。如果沒有景點、沒有爆炸飛車、沒有超展開就是無聊,那的確很無聊,但我們的生活都是同樣地無聊。
筆者之前由東京徒步去京都、環著山手線走、中央總武線由千葉走到三鷹,身邊很多朋友問為甚麼要行,坐車不就好了?行路不是為了比賽,要快就去跑馬拉松好了。行路的目的就是行路本身,漫步本身具有意義,步行的意義不在於到達目的地,而是為了行走中間的距離。地鐵將你由深水埗運到尖沙咀,你認知上知道深水埗和尖沙咀在陸地上相連,但感覺只是兩個分離的點 —— 搭上地鐵,隔幾分鐘走上地面就是目的地。只有透過步行,擁有中間的經驗記憶,兩個地理上的點才會化成相連的空間。
漫畫原作者久住昌之愛酒如命,電視劇每集後的餐廳訪談都在摸杯底,點上一杯生啤,笑著說這是小麥汽水,嘩啦嘩啦地喝。然而「孤獨的美食家」的五郎滴酒不沾,無論早午晚飯,飲品不是烏龍茶就是可樂,所以五郎是劇中最清醒的,甚至能夠以第三身的客觀角度觀看一切。正因為絕對清醒,所以才有資格保持觀察者的主體性,在尋常無聊的街道上發掘趣味。
漫步者行走在城市中,透過孤獨的凝視,再發現尋常街道的景色,建構現代都市的形象。「孤獨的美食家」的五郎無論走在任何陌生的土地上,都透過進食去「觀看」這個空間,將其與自己的回憶連結,從而產生新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