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蒨:對屍蟲的情有獨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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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人類學家有時候會被臨時召喚去處理緊急案件,有機會是關於刑事案件或是人道工作等。在塞浦路斯時,每個星期至少都有一宗需要我們立刻處理的特別個案。

今天我們要處理的,是屬於家屬的緊急要求。他們的墓地是家族墳墓,必須把裡面的先人整理,好讓翌日重新安葬新的家人下去。這並不算正式的挑戰,挑戰的部分是要我其中一個沒有經驗的小隊,在一個半小時之內把先人取出、清潔及存放好。這是考驗團隊精神的時候了!

把骨骸拿出墳墓不是最花時間的,清潔才是花最多時間的部分。我們成功把先人取出後,便分工處理先人的屍體。由於人手不夠,我這個顧問也要親自上陣(其實我等了這一刻很久!)。在我幫忙處理清潔骨頭時,突然聽到旁邊的小組,在剪開死者衣服時報告:「胸腔這邊有很多蛆蟲(屍體)!」

聽畢,我立刻放下手上處理的跑過去幫忙,因為我對蛆蟲(maggots)情有獨鍾。

法醫人類學家多在屍體腐化後期才會參與,因為一般軟組織到此時已經完全腐化,必須以法醫人類學的知識來鑑定。這種情況多數發生於死後幾個月、甚至以年計。 法醫人類學家的工作除了推斷死亡時間外,更需要推測屍體從死後到被發現中間發生了甚麼事。與法醫相比,法醫人類學家處理的屍體一定不「新鮮」,多半處於進階腐化階段,甚至已經變成骨頭。因此,屍體腐化都是幫忙推算的好工具。

屍體腐化這現象在所有生物死後都會出現。通常,最先出現腐化跡象的地方會是屍體上的傷口、潮濕或帶水分的地方,或是空氣能接觸到的地方(例如:眼、耳、口、鼻)。當然,如果屍體存放在陰涼處(如埋葬在墳裡),遠離動物及昆蟲,都會減慢腐化進程。在腐爛的過程中,屍體不單是我們身體內在的酵素及細菌的食物,更是昆蟲及動物的盛宴。特定品種的蒼蠅會在屍體傷口,或帶有水分而空氣又接觸得到的部位產卵,孵化後成為有屍蟲之稱的蛆蟲,即蒼蠅幼蟲(larvae)。蒼蠅多半會於人死亡後的幾個小時以內抵達這頓盛宴的宴會場地,屍體就是這些幼蟲的主要養分來源。

幼蟲長大後就會脫變成為蒼蠅。在變成了蒼蠅後,牠們就不再喜歡這頓盛宴了,反而會吸引其他動物過來「享受」剩下的屍體。受屍體吸引的動物,次序有一個大概的規律,但多半按環境來決定。所以就算發現屍體時是冬天,昆蟲們的活動頻率減低,昆蟲學家也能按照昆蟲的既定成長週期推算死亡時間。

我帶領的小組看到我眼睛發亮的表情,不禁跟主顧問開玩笑說:「你知道 Winsome 是這麼奇怪的一個人嗎?」「我認識她已經幾年了都沒發現!現在知道希望不算遲吧!」她說。主顧問後來告訴我,本來是想問我能否犧牲一下把這些屍蟲屍體碰在手心,讓她好好拍照,誰知道我這麼「有品味」,樂意得很。「我算是重新認識你了,Winsome!」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一名香港土生土長的骨頭說故人,馬不停蹄地飛到世界各地尋找及代言骨頭的故事,讓他們成為事情最後及誠實的無聲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