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有淚不輕彈?此話放在競技場上,可能就不太適用。早前溫布頓網球男單決賽,施歷與費達拿對戰,連輸三盤落敗。惟賽事進行期間,他曾在場邊低頭落淚,引來全球觀眾關注,甚至招來英國名嘴 Piers Morgan 批評:「別因輸波就哭得像嬰兒。這實在可悲。」但放眼國際體壇,淚水非但從不罕見,某程度上更是難以避免。
美國中長跑好手 Mary Decker Slaney 出戰 1984 年洛杉磯奧運時,被視為 3,000 米跑的金牌大熱,但在賽事進行期間,她踩到英國選手 Zola Budd 的腳,因而絆倒在地,無法完成比賽。當時她在賽道崩潰痛哭,需由男友扶離現場。「我畢生追求的事,在剎那間灰飛煙滅。」事隔三十多年後,她向美聯社如此坦言:「我不為哭泣而恥。」
前美國職棒大聯盟捕手 Mackey Sasser 亦是過來人,他在九十年代為 New York Mets 效力時,患上罕見的精神病症,令他無法將球丟回給投手,每次出手之前,手臂總要轉好幾圈,因而遭球迷嘲笑。Sasser 坦承,那時候常在面罩後哭泣,所以當他目睹施歷在人前落淚,他未有訝異,反而自覺幸運:「因為我哭的時候,尚有東西遮掩我的臉。」
事實上,考慮到運動員多麼渴望成功,對獲勝曾作出多大的承諾,就可以想像到落敗的破壞性有多強烈。輸了比賽卻沒掉眼淚才不可思議。運動心理學家 Patrick Cohn 經常與年輕及全職運動員合作,他形容:「情緒開始控制運動員,而非運動員控制自己的情緒。」
一些協助運動員面對壓力的專家認為,施歷的情緒崩潰似乎是「災難化思維」(Catastrophizing)的例子 —— 以失控的方式來發洩情緒。無可否認,施歷確是受傷,但只要他能打下去,就可說服自己還有機會。曾為職業網球手作輔導的運動心理學家 John Murray 認為:「把障礙減至最小,以較為平靜及樂觀的方式解決,比放由情緒失控來得好。」
但專家們亦指出,隨著職業賽事的獎金愈加豐厚,運動員愈難掌控情緒起伏,即使他們明知這是勝負的關鍵。John Murray 解釋:「牽涉的金額增多,壓力亦會增加。」羅兵咸永道會計師事務所(PwC)估計在 2020 年前,光是北美地區的職業及業餘體育市場,將從 2010 年的 520 億美元,增加 46% 至 757 億美元。心理輔導的需求亦隨之飆升。很多精英運動員及大部分職業隊伍均有聘請運動心理學家。
對頂級選手而言,周遭的期望亦帶來沉重的負擔。譬如這次施歷落敗以後,他表示自己輸掉比賽,令到數個月來助他備戰的家人、教練及訓練員失望。這種因辜負期待而產生的愧疚,在運動場上時常見到。Patrick Cohn 指出:「與我們合作的運動員,八成人都有社會認可(social-approval)的顧慮。他們的巨大壓力源自詮釋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表現。」
當然,最能理解運動員的,始終還是運動員。Mackey Sasser 在家中看著溫布頓直播,目擊施歷落淚一刻,他亦想起當年在球場上的掙扎,格外感同身受。他直言:「很多人都認為他(施歷)是個懦夫,但他不是。」說到底,運動員也好,觀眾也好,大家都是有血有汗也有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