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黑色奇趣喜劇「玩謝大作家」(The Distinguished Citizen)在華人社會引起注意,是因為戲中的主角太像中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
莫言得諾貝爾獎,眾所周知,是以魔幻小說的形式,拼命鞭撻、批判、嘲諷並羞辱中國人的「民族劣根性」:殘酷、自私、貪婪、好色等基因原罪。莫言是繼魯迅之後,向西方文壇將中國人的醜態當做祭品而贏得個人榮譽的第一人。
莫言小說很快就被愛國五毛批判,指是將家鄉的破爛貨華麗包裝,以辱華為通往西方天梯的踏腳石。
不知「玩謝大作家」的編劇是不是莫言迷,但肯定這位戲中的主角得到諾貝爾獎後,以為衣錦還鄉,遭到鄉民蔑視,指摘他以「踐踏祖國家鄉」而上位。大作家選擇回家鄉停留幾天,當初以為會得到黨委書記、廣場大媽、農民兒童的夾道歡迎,但這位主角才子丹尼,發現愈來愈不對勁。
這樣的題材,電影沒有人拍過。導演編劇都非常冷酷而聰明,將鄉土和城市、農民和精英、文學的幻境與社會現實,三大矛盾穿梭其中,成為一部影史前所未現的新型悲喜劇。
電影的結構像小說分為五章,讓觀眾隨著大作家衣錦還鄉的旅程,逐步進入人性的廢墟幻境。
一切榮耀化為羞辱,到底發生甚麼事?迎上來的笑臉和掌聲,為何收藏了幾許仇恨的尖刀?這齣戲,相信對於大陸的莫言、王朔、張藝謀等,雖然人在北京,但心戀西方,卻腳踏根植於他們擺脫不了小農鄉土,其共鳴感,一定遠比香港百老匯電影院的一干文青觀眾多。
阿根廷電影自有一股拉丁美洲冷峻的憤世嫉俗,而且表達得有意大利的幽默和西班牙艾慕杜華的叛逆狂狷。三年前的「無定向喪心病狂」,其中一個片段,一個富豪兒子出了車禍撞死人,收買花王為兒子頂罪。這位主角這次變身為大作家,在威尼斯影展封影帝。
單看主角的困惑、無耐、高傲和蒼白的文藝性格演技,已經值回票價,何況還有意想不到的結局。
說到結局,我覺得導演一定參看了李安的「少年 Pi 的奇幻漂流」,將故事創作和讀者觀眾的關係提升為存在意義的哲學,其中深入淺出,令人反省,卻又對人生的「荒謬」感到無奈,走出戲院,再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