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十年,每逢七一,香港頓變平行時空:一邊是歌舞昇平,慶祝回歸祖國;另一邊萬人遊行,抗議施政不力。活在同一座城,你有你歡唱慶賀,我有我不平則鳴,彼此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今年的俄羅斯國慶日,當地亦有類似的「奇景」:約 27 萬人在莫斯科參與慶祝活動;全國各地卻有另一批人湧上街頭,在紀念國家成立的這天,對領導國家的人作出激烈抗議。
反對派領袖 Alexei Navalny 事先張揚,呼籲群眾在國慶當天參與示威,藉此為明年參選造勢,把普京趕下總統寶座。結果,逾 80 個城市的民眾響應,在街上高呼「俄羅斯不要賊﹗」、「普京下台﹗」、「俄羅斯將會自由﹗」等口號,換來的卻是被警方拖行及毆打,近 1,400 人被捕。縱然普京的發言人強調,克里姆林宮未感威脅,並批評集會是非法及不負責任,但從警方的強力鎮壓,以及官媒對示威的隻字不提,反映是次的大規模示威,不只叫俄府丟臉,更是為之傷神。
2011 至 2012 年間,俄國出現多次大型集會,抗議選舉舞弊。示威最初規模較小,其後卻聚集成龐大的反普京聲音。此後,當局實施更嚴厲的反示威法,規定任何集會、示威或公開活動,均需事先申請及取得許可,並提高對違法者的刑罰,以阻嚇同類型事件發生。即便是單人抗議者,亦會被定期拘留。然而,這次數千上萬的示威人士無視警方下令,冒著危險上街,對貪污問題表達不滿。示威的規模之大,固然令俄府不敢無視,但 Navalny 這個領軍人物,更令當局不懂招架。
Navalny 與其他反普京人士不同,他與克里姆林宮對著幹的原因,並非自 90 年代後於俄國已被污名化的民主制度,亦不是像人權這類模糊的概念,他的訴求十分具體,那就是打擊貪污問題。這比公平選舉、自由民主更能觸動大眾,因為很多俄人都感到制裁及油價下降帶來的壓力,但精英份子剝削人民的財富,繼續享受奢華生活,加劇了民眾的不滿。Levada Center 在 3 月舉行的民調顯示,65% 受訪者形容貪污是絕對不能接受,另有 45% 人認為普京無法成功打貪,比例屬 5 年來新高。
Navalny 的另一個優勢,是對互聯網及社交媒體的靈活運用。縱使俄府操控國內主要媒體,消滅一切不利政權的聲音,但 Navalny 與盟友組成的「反貪基金會」繞道而行,在 3 月於 Youtube 發布長達 50 分鐘的影片,聲言經長時間「調查」,證實普京親信之一、總理梅德韋傑夫貪污斂財,坐擁豪宅、遊艇及酒莊,而直至現時為止,該片累積近 2,300 萬次點擊率。組織每有示威及聆訊,亦會在網上直播。這些科技都有助吸納年輕追隨者。是以這次國慶日示威中,動員到大批青少年,部分甚至仍是學童,他們本是在普京政權的愛國教育下成長,如今卻公然呼喊「普京是賊」,反映洗腦戰術恐怕要被破解。
不過,反對派與克里姆林宮作戰,仍有重重障礙。其一,是大部分國民認為「貪污是罪,但罪不在普京」,上文提及 Levada Center 的民調就顯示,僅得 17% 受訪者認為貪污問題在普京上台後加劇。其二,是當局對反對派的欲加之罪,對他們的行動造成制肘。Navalny 就被指多番發起非法抗議活動,判處拘留 30 日,加上他曾被判違反警員命令及舞弊罪成,在俄國法例下,恐難出戰明年大選。
Navalny 倒是相當樂觀,他在周一出庭受審,表示這次國慶日示威動員人數眾多,反映很多俄人支持他們。他更向在場的記者表示:「這裡還有千千萬萬個我們。我們不會就此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