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背受敵:日本神社的地產生意

A+A-
圖片來源:「下鴨糺の社」網站
下鴨神社土地建造的公寓預想圖。 圖片來源:「下鴨糺の社」網站

從前日本人之間經常流傳「想發達就出家」的都市傳說。然而事實上,現時日本 18 萬神社及寺廟中大部分都陷於財困。少子化加上年輕人與宗教信仰漸行漸遠,願意掏腰包的信徒更是少之又少。神社無以為繼,要自救,住持們絞盡腦汁,從開拓更多觀光收費名目吸金,到開發億元優質公寓和酒店,市場反應熱烈,但也有日本人不太受落。

北海道大學院專攻宗教文化社會學的櫻井義秀教授形容:「日本人慢慢失去了對宗教的熱誠,追求世俗物質,離家以後,更沒有回饋過去信奉的地區神祇的意識。」從前寺院神社尚可依靠操辦葬禮法事、婚禮,以及憑檀家制度中獲得的信眾布施度日,現時受少子化影響,常客驟減,最近日本放送協會的調查反映少於 40% 日本人信教。神社寺廟財政匱乏之餘,連人才也見少。根據臨濟宗妙心寺派宗務本所的報告,派下 3,361 家寺院中有三分一住持之位懸空,即使現任住持大多也已屆高齡,引退後將後繼無人。

撇開人才問題,經營困難,神社寺廟也撲水有法。最近日本出現名叫「宿坊」的新興旅遊玩法,旅客可付錢兼打雜一嘗於下榻寺廟的修行體驗。這無疑是社寺拓闊收入來源的新手法,但也不止於此。近年日本超低利率加上政府提高遺產稅,退休老人傾向花錢在出租物業上,令房地產市場熾熱,包辦去年全國三分一的經濟增長;另一方面日本大力推動旅遊業,酒店需求高企,也成為新財路。看準時機,住持們也開始涉足房地產及酒店市場。憑甚麼?就憑他們手上有靚地。

名列聯合國科教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的京都下鴨神社,早前提供毗連其森林(糺の森)的土地,與 JR 西日本不動產開發商合作,建造高級三層公寓,共計 99 伙,單位價格最高達 2 億日元(約港幣 1,380 萬),當中 6 成單位未落成已簽約。位於大阪市中心的南御堂與積水房屋合作,改建其過去用於會議展覽、音樂會等文化活動的御堂會館,成為 17 層高酒店,預計 2019 年落成開張。近的不說,宗教土地轉商用早有先例,三井不動產就分別在 2004 年於東京都港區神社金刀比羅宮建成 26 層商用大廈,2011 年在位於新宿有超過 1,100 年歷史的成子天神社旁建造 179 戶高層公寓,以位處市中心、鄰近多個大車站交通便捷為賣點。

聳立在成子天神社旁的高層公寓。 圖片來源:sumaity.com
聳立在成子天神社旁的高層公寓。 圖片來源:sumaity.com

日本寺社土地普遍屬私人擁有,可由弟子或後代繼承。現行法例下,只要沒有違反建築條例,第三者無權阻止寺社在其土地上興建大樓或公寓。

神社和佛寺所有的土地之所以能令發展商垂涎,全因他們位置優越方便,是建築密集的城市中不可多得的空地,加上與神社寺院毗鄰,環境清幽且宗教氣息濃厚,不論作為酒店或住房都堪稱綠洲。三井不動產的小野社長形容,建築計劃能盡用土地價值:「在繁華商業街建大樓,恬靜的住宅區建公寓,旅遊區建酒店,因地制宜,才能完全發揮寺廟土地的利用價值。」

神社寺廟周邊高樓拔起,租金分成自然可解燃眉之急,但住持們也成為眾矢之的,開宗明義地吸金令他們受信徒譴責,本身是地產代理的信徒人見名指責下鴨神社唯利是圖:「乾脆改名做下鴨企業吧。」他質疑神社婚禮生意興隆,假日每 30 分鐘就辦一場婚禮,根本不可能瀕臨破產。他曾收集超過 8,000 個聯署要求神社停工,惜無功而回。 除了從事商業買賣惹起反感,社寺附近建屋也有礙觀瞻。位處京都御所(又名京都皇宮)城牆旁的梨木神社劃地予發展商建公寓,被批評影響御所景觀,高級公寓外觀與社寺環境格格不入。

建於京都御所梨木神杜的公寓。 圖片來源:blog.goo.ne.jp/shugakuinrikyu/
建於京都御所梨木神杜的公寓。 圖片來源:blog.goo.ne.jp/shugakuinrikyu/

社寺土地建屋情況也引起市內景觀政策部門注意,京都市景觀政策課課長上原智子表示,已開始檢查平安神宮、京都御所等 61 個區域 3 年內的景觀,確保重要神社周邊的景觀不受影響。不過市民共同法律事務所的律師中島晃則不甚樂觀:「地產商與神社的合作志在必得,目前我們還未有阻止此類開發的法律方式,規管條例過於寬鬆令有心人有機可乘。」

腹背受敵,社寺的經營之苦似乎也有口難言,梨木神社的宮司指:「對日本的神社來說,資金是大難題,我倒希望大家告訴我,除了建公寓之外,還有何為神社續命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