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如何逐漸扭曲失控的?在云云社會心理學的實驗之中,相信以 1971 年的「史丹福監獄實驗」(The Stanford Prison Experiment)最為發人深省,亦因為當中的戲劇性,曾經三度被改編成電影,呈現出人性因為情景壓力而淪喪的過程。
監獄實驗是在模擬的環境之中進行,一批志願參與者被隨機分配為囚犯與看守者,超乎意料地,本來只是模擬的角色扮演,雙方卻快速變化為迫害者與受迫害者的衝突對立狀態。而且,改變的不獨是參與者的行為表現,甚至還包括了他們的情感反應與價值觀。
更叫人吃驚的是,即使參與者已經受到了傷害,主持實驗的心理學教授 Philip Zimbardo,也差一點因為陷進了擔當監獄管理者的角色之中,沒有第一時間就當機立斷地中止實驗。
換句話來說,只是在短短的數天,局中人就入戲太深,難以自拔。他們不但忘記了置身的只是模擬場景,自己擔任的角色並非真實,卻因為戴上了角色的面具,再加上了團體的互相影響力,而犧牲掉自己的人性與日常的道德標準,泯滅人與人之間互為平等的基礎。
該實驗結束的多年之後,Zimbardo 出版了「路西法效應」一書,讓該研究的啟示持續地發酵。如同書名副題是「好人是如何變成惡魔的」(註),當我們嘗試為惡行找出歸因,一方面固然讓人感嘆人性之脆弱、墮落之輕易;另一方面也是警惕彼此:是源於甚麼可能,讓某一方的人認為自己迫害他人是合理的?傷害他人的同時,還可以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解?甚至是當自己的行為跨越權責而受到處置,卻認為自己是受到迫害的一方?
無疑,我們的社會建立了各式各樣的角色,自有其互惠互利的功能。不過,當我們思及角色的存在與界定,本身是源自於分工合作的模式,那自然就會明白:社會角色是生活中的一種建構方式,過於認同而遮蔽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就有可能出現了假我的膨漲,有抑己害人之險。
自然,自省向來是不容易的,尤其是當面具戴得太久,慢慢就會緊緊黏貼著自己,面具已經成為了自以為是自己的另一個自己了,僵化而脫不下來了。
基於我們對於人性的盼望,疑問是:入戲太深的路西法,會否在某時某刻突然憶起,原來自我墮落之前,曾經是一位光明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