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年,美國「紐約時報」專欄作家 Marci Alboher 寫了一本新書 One Person/Multiple Careers: a new model for work/life success,提出當今除了白領藍領、朝九晚五或是夜班工人,還多了一種工作模式,而這模式將是全球新趨勢:一個人擁有多重職業,而不再滿足於專一職業。然後,這書名中出現了兩次的斜號,成為了後來人們稱這種多重職業族的名稱:斜號族(Slashies),因為他們的職業和身分無法只用一個代名詞來代表,而需要用多個斜號來區隔不同身份。
那時候,才剛從教院畢業的英文瀚 Travis,沒想到自己 8 年後會辭掉了薪高糧準的中學教師工作,投進了那永遠不知道下個月會否有工開的斜號一族,但他居然比往時更神采飛揚,躊躇滿志說:「完全沒有後悔。以前我會好想放假,現在覺得時時像放假,常常有新念頭湧現,樣樣都想試。」
對於逢星期一會患上放假後抑鬱症、星期五會患上放假前活躍症的打工族來說,Travis 現在的生活大概是讓人羨慕之餘卻又令人費解。典型香港人,信奉小時努力讀書入大學,畢業後最好一份工打到退休,安安穩穩便是美好一生。10 多年前,高考放榜,Travis 當時以為自己將來會投身商界,豈料大學會計系沒取錄他,反而是教院視藝科看上他。
大學畢業,他穿上航空公司的制服做了一年地勤,然後在一間名校當上教師,一做就是 7 年。「地勤要穿制服,講求統一、團隊精神,我覺得好有型,但做下來才覺得原來自己不想這樣。只要跟足指令,人人都可以是這裡的一份子,我沒有甚麼特別。我不想這樣,不想只做某航空公司的員工,我想做英文瀚。」於是,他重投教師懷抱,在一間名校教自主度相對高的視覺藝術。設計教材、構思題材,英文瀚總算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顯身手,但香港教師不易做,除了教書,還要做行政、管秩序、做監考,這些人工已包的副業其實是浪費了教師的心力與天賦。安穩的日子過了 3 年,他開始不安於教師工作太單一太因循,月入數萬,在不少同輩年輕人為自己未能置業而擔憂之時,他卻為自己沒有可以在這個變幻莫測的世代持續生存下去的技能而憂心。「如果有一天,我要在外國生活,我究竟可以憑甚麼生存?教師是不可能的了。」
於是,他選擇趁年輕多學一門技能、多為自己添一個身分,在演藝學院半工讀舞台及製作藝術碩士。畢業後,他辭去教職,投進自由身行列,首先接下舞台設計的工作,然後愈接愈廣泛,藝術教育、戲劇教育,現在他還會做幕前演員和司儀,最近有餐廳找他幫忙室內設計。除了因為現實中只靠舞台設計未必能賺夠錢每月準時交租,Travis 說多試幾種工作也是為了令自己將來的路更廣闊,走得更遠。「做 freelance 很大程度是在考驗你的能耐,能耐包括能力和人脈,要乜都試下,唔得咪學囉。做了一段時間還未有名氣,就要找方法讓自己做得更好,否則雖然你有夢想但無法實踐,然後唯有收別人的錢去實踐別人的夢想了。」他說,在香港做自由工作者,只要能鬥贏租金,就能繼續下去。那麼,要接多少工作才叫可持續?Travis 的方法是先計出一年的開支,「只要我能賺夠這錢,你別理我接甚麼工作。」所謂成功的尺度,這個世代已不再是只計算你擁有多少財富、房子有多大,還有工作與生活、夢想之間的平衡。
在 Marci Alboher 出書後 4 年,英國一個調查顯示 6% – 8% 的勞動人口有多重職業,2014 年,中國的自由職業者平均收入超越了城巿的平均收入,美國 Linkedin 創始人在著作中也提到,與其受限於一個僱主,為多個僱主工作反而會帶來更多建立人脈的機會和發展機遇。正職不做打「散工」,長輩或許眼冤,但 Travis 認為那種舊思想的時代要過去了。「現在知道有人拿長期服務金牌,我的反應是:oh,what a pity——他的一生就奉獻在同一個地方,甚麼也沒試過。我好肯定他們是為自己驕傲的,但我也好肯定自己不想學他們。」在傳統名校教了 7 年的 Travis,認為香港人從小被壓抑太多,「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那樣,在學校裡教書,我有很深的體會,為甚麼要強制學生穿校服?為甚麼不能表現自己的個性?學校不是應該發掘每個學生的獨特之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