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建築節(World Architecture Festival)剛於柏林結束,俗稱 Zaha Hadid 繼承人、信奉絕對自由市場的建築師 Patrik Schumacher 在座談會上,就如何解決倫敦的房屋問題,提出了幾點「激進」建議,例如倫敦應該把所有街道、廣場、公共空間和公園私有化,包括著名的地標 Hyde Park:「想想我們花了多少錢在這公園身上?然而人們有多常去那裡呢?」
正當我嘗試消化這些言論之際,剛巧我身處的城市,某小型戲院正進行建築電影節,其中一套紀錄片 The Pruitt-Igoe Myth,竟似是在遙距呼應我的疑惑。The Pruitt Igoe(下稱 Pruitt)是美國聖路易於 50 年代的大型公共房屋項目,由日裔美國建築師山崎實設計,他亦是紐約雙子塔的設計師,相當諷刺地,這兩個建築項目都面對同一命運,就是最終被炸毀。
戰後的聖路易急著重建,政府估算直到 1970 年市內人口將增加 100 萬,因此有必要盡快清拆市中心的窮民窟以及進行高密度市區重建計劃。一時間市內多個大大小小的建築項目上馬,Pruitt 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建築師的原方案是一組不同高度的建築群,但後來為了保留更多地面空間作公共空間,變成一共 33 座樓高 11 層的建築群。宣傳片中的 Pruitt 整潔、摩登,每個單位都有大片窗供採光和通風,為不少人帶來希望和美好幻想,片中訪問了多位前 Pruitt 居民,回憶起剛搬進去時的感覺,無不充滿喜悅:「那裡簡直是另一個世界,在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床!」
但虛幻的蜜月期很快完結,隨之而來是一大堆實際問題。政府有錢建屋,卻沒錢維修,電梯、水管、垃圾焚化爐等設施不是經常壞,就是不勝負荷,衛生環境急轉直下。同期的 white flight,即大批白人由種族混雜的市中心遷往種族單一的郊區,加深城市中的種族隔離。加上政府錯估人口上升的趨勢,Pruitt 租戶減少,60 年代中,空置率近三分一。緊接的是租金上升,民怨四起,罪惡滋生,Pruitt 跟罪惡、毒品劃上等號。恰巧大廈的設計令罪犯可四處逃竄,有點像人類學家所形容的重慶大廈那樣,警察從這邊來,罪犯從另一邊走,兩者如像捉迷藏。高聳的大廈令罪犯提供地利,遠處見有警察接近就從高空投擲玻璃瓶、燃燒物等,久而久之那裡成了如九龍城寨的三不管地帶。不消 20 年,情況已去到失控的地步,最終,1971 年至 1976 年間,政府陸續炸毀 Pruitt,它亦正式由典範變成市區重建的失敗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