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業是北韓賺取外匯的命脈，絕大部分遊客，都來自中國。對平壤政府而言，「照顧」大陸客較為輕鬆，因為他們傾向服從和同情，不像美國客那樣，既愛自由走動，又想探究真相。在遼寧省丹東市，就有只供中國人參加的北韓團，行程度身訂造，既能揭開北韓的神秘面紗，更能滿足大陸同胞獨有的「共產情意結」。
「華盛頓郵報」採訪的北韓團有 51 人，他們經鴨綠江到新義州市，無論是向金氏父子銅像獻花，抑或聽導遊聲淚俱下，講述金日成到訪博物館的事，大家興趣缺缺。唯獨在出售土製潤膚膏及乳液的店內，氣氛就很活躍。「這些都很便宜！而且都是純天然。北韓不像中國那麼多污染。」一位在深圳從商的中年女團友就花了 550 美元（約 4,300 港元），「爆買」12 個禮盒裝。
但比起瘋狂掃貨，很多大陸人遊北韓，更多是出於一種「共產鄉愁」（communostalgia），緬懷中央計劃經濟下的舊時光。這批團友也不例外，在餐廳吃過韓餐，聽著多位北韓少女獻唱紅歌，彷彿回到青春時代。「這些歌都是伴隨著我們成長。」有團友如此感觸，而前述那位深圳女商人，更與同伴感動得眼泛淚光。中年男團友則被少女拉著手上台和唱，在一旁忙著拍照的導遊，似乎比大陸官員更賣力支持中國民族主義。
行程中更特別的，是車內上演的「抗日劇」。那名北韓導遊以流利國語，大罵「去你的日本鬼子！去你媽的！」。團友最初都被嚇到，但後來受氣氛感染，不只對導遊拍手叫好，甚至加入辱罵的行列。即使純屬口頭發洩，但兩國友好人民，打著民族主義的旗號，把敵人罵個狗血淋頭。這份同仇敵愾，除了在北韓，恐怕哪兒都找不到。但對平壤政府來說，「戲肉」還在後頭。
旅行團的最後一站是探訪幼稚園。一群 5 歲孩子以中韓雙語歡迎來賓，然後由 5 名男童扮成北韓兵，另由二人戴上老鼠尾扮日本兵，還有一人掛著狐狸尾扮美國軍官，合演一場「北韓抗美日」的好戲，搏得眾人鼓掌歡呼。「現在中國的孩子都被寵壞了。學校應該開展更多愛國教育。」來自遼寧的男團友表示：「看看北韓這裡，他們就知怎樣教小孩！」
然而，感動是要「收費」的。
表演結束後，導遊說孩子們練了一整年，可謂「吃盡了苦頭」，若能送些禮物給他們，就最好不過。團友們有甚麼就給甚麼，部分送鉛筆、曲奇及香腸，有些人更慷慨解囊，掏出 10 元甚至 100 元的人民幣。然後他們準備離開北韓，出境前到遊客中心，交出相機接受檢查。官員刪去「違規」照片時，導遊卻兜售他全程跟拍的照片。或是為了留念，或是當作捐款，逾半團友各付 30 美元（約 230 港元），只為買輯旅行照。
於是，遊完了，夢醒了。團友至此發現，全日的精心安排，都是衝著其錢包而來。那些抗日情義、共產回憶，都是「生財工具」罷了。「他們很聰明。這頭刪除我們的照片，轉過頭就賣照片給我們。」一名團友如此總結：「由我們踏足這片土地那刻開始，他們便按部就班來賺我們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