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麥敬灝
鴨脷洲與港島有海相隔,此海峽因有群山擋風,故自明清至今,皆為漁港,聚居此地者,多為漁民。此海峽北岸有兩海灣,一為田灣,一為石排灣。
田灣本有水,後因有沙泥堆積,遂成田地,故名為田灣。石排灣之名又從何而來?相傳清朝時,常有石礦工人運巨石至此灣岸邊,以待船來轉運往各地建屋宇,居民常見此灣有排排巨石,便稱此地為石排。但石排只是俗名,此灣本有一村,名為香港,在明朝嘉靖年時(1522至 1567 年),東莞盛產香木,名為莞香,香港村為當年貯存莞香之地,有大船定期駛經此處,將莞香運往廣州。
當年英國人多在港島南面登岸,香港村為其一登岸處,亦為港島眾村最大者。英國人誤將村名作島名,稱此島為香港島,後來為免混亂,將香港村更名為香港仔(Little Hong Kong),另有洋名鴨巴甸(Aberdeen)。故石排灣即香港仔,香港仔即香港村,香港村即鴨巴甸,眾多地名皆指同一處。
鴉片戰爭後,英軍將領義律令清廷割讓香港島予英國,英國國內即有流言指,此島「禿裸如巨岩,僅有漁民與海盜聚落零星」,此流言令英國政府認為,義律花大錢打勝仗後,卻只奪來小小荒島,是次慘勝,未能彌補清廷禁運鴉片後英國商人之損失,故將其革職。英國人當年未有相機,故眾人想像香港之貌時,皆如若瞎子摸象。
其後海軍堪察員歌連臣(Thomas Bernard Collinson)來香港島測量地勢畫地圖,與朋友通信談及港島所見所聞時,認為香港並非荒島,謂香港島有村又有田地,在香港村見有「漁船約五十,繫於巨石旁。村內小店林立,售竹帽、蓆、帆、繩、籃,亦有賣果蔬、煙草、陶器、煙花炮竹。……其市廛雖與他處華人聚落同樣污穢,卻有一文明之處——私塾教書先生,身披黑棉衲,足穿白統襪,其神態與言行舉止,與英格蘭教書先生無異(可惜其長辮甚礙眼)。此先生與九位學子,就是全村二百餘人中最清潔者,先生教授算術,又要學子用心抄字記字……」不過,歌連臣之見聞,始終未如「香港禿島」之說傳達廣遠,直至 20 世紀初,甚多英美人依然以為香港島是蠻荒地,例如 1919 年美國領事安達臣在其商業部官方刊物內,稱香港島「山嶺巖巉,土壤貧瘠」。
蘇格蘭商人德格拉斯.立畢(Douglas Lapraik)與英國人林蒙(John Lamont)於 1855 年(有說指 1857 年)在香港仔建船塢,昔時船塢所在處,而今已建成香港仔中心。而船塢旁則曾有大成紙廠,紙廠於 1905 年建成,廠後山上另建水塘儲水,以便引水下流驅動廠內機器。水塘後來讓予公用,政府加高其堤壩,稱之為香港仔下水塘。而紙廠結業後,商人在此地建住宅,規劃街道,或許因貪好意頭,或因念舊,地產商人便將其中一街命名為洛陽街,此名來自「洛陽紙貴」之典故,既有洛陽街,餘下幾條街,便全以中原名城古都之名作街名。
當年洛陽紙貴,只因左思所著之三都賦甚佳,令一眾文士貴族爭相買紙抄賦以傳閱,紙價因而變貴。20 多年前,香港時運逆改,令工業不興,商業不振,年輕一代再無勢可藉以賺快錢,又無高層職員移民潮令其能快速升職加薪,新一輩人無大錢以聲色犬馬,便紛紛做清閒書生或文藝青年,寄情藝文,懷舊尋味,昔時洛陽紙貴之風,或許近矣。但尋來左思大作三都賦拜讀拜讀後,卻覺洛陽街名由來太市儈,太俗氣,不合「文青」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