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異鄉女子—擺脫人販子蹂躪的童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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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以下為陳蕾新書的「異鄉女子—— 十個命運自主的真實紀錄」第三章:「有時她們回家」部分節錄,續述人權攝影記者安德雅對人口販賣的深入調查。)

自淫窟救出的女孩大多會搬進復康中心或收容所一段日子,一是安排她們回家需時,二是接受心理輔導或處方精神藥物,治療創傷後遺。由於受害人大多來自思想守舊的農村,她們雖然萬分期待與家人重逢,但又對墮落風塵一事羞於啟齒,故對經歷守口如瓶,鬱結出情緒病。不少人亦會患上嚴重失憶或精神錯亂,永久失去對別人的信任或溝通能力。

安德雅於 2006 年到訪印度孟買一間收容所。收容所守衛森嚴,由持槍保安及受訓犬隻看守和定時巡邏,所有訪客必須預約和接受審查。天台架起鐵籠,除了防止有外人潛入生事,更是因為大部分女孩也受精神問題困擾,怕她們會跳樓輕生。

收容所由崔樺妮與先夫創辦,她本是一名記者,先夫原是商人,於 1995 年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深入妓寨,救走 13 名受害女生,自此展開對抗人口販賣的救援工程。二人起初把女孩們帶到自己家照料,之後更辭去全職工作投身救援,又變賣家產套現成立收容所。2000 年正式註冊成立非政府組織「救援基金會」,專門到印度、尼泊爾和孟加拉的妓院、脫衣舞廳及色情酒吧等風月場所拯救人口販運的受害妓女。基金會現已發展出 3 間收容所,每年平均為 700 名受害者提供庇護及輔導,獲救女生的年齡介乎 8 至 30 歲,至今已協助超過 5,000 名女生重過新生。

然而,在群魔亂舞的世界中秉持正義往往要付出沉重代價。崔樺妮的丈夫在 2005 年遇上嚴重交通意外逝世,肇事司機其後逃去無蹤,至今仍未落網。這宗車禍疑點重重,似是早有預謀。崔樺妮深知自己也是不少人販子的頭號目標,但依然無所畏懼。

即使有天要步他後塵意外離去,收容所也能由二人一手培訓的團隊繼續運作,故早已了無牽掛。「我倆無兒無女,但能見證那麼多歷盡苦劫的女兒重新站起來,已是很大的福氣。」這位未亡人沒帶半絲苦澀,除了流露出濃濃的思念,還有看透生死的豁然。

中心雖然是一個讓獲救女生喘息的中轉站,但她們一星期有六天排滿活動,基本的學術課程和職業培訓能裝備她們重新站起來,每天也要練習瑜伽和冥想,其餘日常活動包括閱讀、縫紉、手飾製作,還有最受年幼女孩歡迎的音樂和跳舞課堂,為童年被褫奪作一點點補償。

收容所內住著不少 15 歲以下的倖存者。童妓情況在第三世界尤其嚴重,有些國家更流傳與年幼女童性交能避免甚至治癒愛滋病和其他性病等謬誤思想,令不少嫖客對雛妓趨之若鶩。人販子主要視 8 至 10 歲的鄉村女孩為頭號目標,把她們迷暈後,於凌晨三至五時趁夜色掩護送到妓寨。雛妓的賣身生涯平均會維持上 4-5 年,首 2-3 年也會被禁足於妓寨內。

諷刺的是,年輕女孩特別容易對加害她們的人販子產生依賴。除了密集式的洗腦,人口販運組織一般會安排與受害人同鄉的馬伕為雛妓安排接客及打理生活,被賣到言語不通的外國令她們更容易出現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中心的救援隊曾遇過一位誓死效忠人販子的尼泊爾女孩,她不但拒絕離開妓寨,更攔在大門阻止救援人員進入,還飛撲大咬其中一位的耳朵,最後要勞動警察把她押起才能順利執行任務。

就算能擺脫人販子的蹂躪,獲救的女生也未必能躲過迂腐思想的枷鎖,還要經歷家人的唾棄。

在這收容所的系列中,安德雅一改遮蔽或避開女孩臉孔的習慣,展出多幀正面單人照。相集沒有任何裸露或暴力的鏡頭,但一幀幀失去靈魂的臉孔卻叫人揪心。身穿傳統印度服的蘭卡個子小小,眼睛又大又長,但目光散渙,微微張開的嘴唇隱約看到歪斜的門牙,面部肌肉完全放鬆,表情平靜空靈,似是不會再受任何外來因素干擾。

蘭卡獲救時只有 10 歲。雙臂佈滿針孔,擁有遠比同齡女孩突出的性徵,該是人販子為她注射荷爾蒙,加速發育,使她能吸引更多客人。蘭卡神智不清,記憶紊亂,一時報稱自己來自一南部小村,一時又指淫窟是自己的家,大概已遭人販子洗腦,要她逃跑後也不知何去何從。直至收容所內的另一名女孩認出蘭卡是鄰居的小女兒,才能聯絡上她的家人。由於年齡問題,收容所必須向父親解釋情況,才讓他與蘭卡見面。

父親坐在長桌的另一邊,完全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鐵青著臉打量著蘭卡,令她怯怯地迴避生父的目光。這位父親就如很多農村家庭一樣,無稽地把家族榮譽與女兒的貞操掛鈎,視她的經歷為家族之恥。僵持近一小時後,父親嚯一聲站起來,把原本用來確認身分的出生證明文件丟還給蘭卡,宣告以後與她各不相干,任由她自生自滅。

蘭卡卻一臉平靜,目送父親轉身離去。

蘭卡現在 13 歲,已證實為愛滋病病毒帶菌者,獲救三年以來一直不言不語,只會在聽到自己名字時服上詭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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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者是不會死的。陳蕾一鼓作氣地走遍歐陸山嶺幽谷,不寫小說,寫真人真事。這個肯定不是生死輪迴的結果,頂多只是香港文學的微妙因緣。」——司徒薇

司徒薇讀過陳蕾新書,聯想到 1990 年的「媚行者」。同樣書寫自由,來到 2016 年,九十後香港女生陳蕾橫越多國,與十位異鄉女子結緣,遂以文字勾勒十位異鄉女子的生命體悟,既有離鄉別井、追求自主的細膩情懷,亦有種族矛盾、人口販賣等命運哀歌。

書名:「異鄉女子」—— 十個命運自主的真實紀錄
作者:陳蕾
出版:CUP(書展攤位:1B-A37)
售價:港幣 88 元
ISBN:978-988-1437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