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社會,有時會產生詭異的美學,譬如文革時代的中國:人人穿毛裝,女人梳孖辮之類,西方人看了覺得十分新奇。50 年代蘇聯的街頭潮流 Stilyaga,比中國文革「風格」要有睇頭得多。
Stilyaga 的直譯是「時尚獵人」(Style-hunter),專指一些儀容姿整的年輕人,他們穿著受美國風影響的彩色衣飾,多於當年的列寧格勒(今天的聖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大街出沒,還把這些大街暱稱為「百老匯」。
Styilyaga 是一個時尚的雜燴,有非常明顯的美國文化的烙印:男子通常穿著美國 40 年代流行的 Zoot 外套,修身的褲子及襯衫,配花哨的領呔,腳穿類似工人鞋的厚底鞋。女子常穿的是美國 50 年代流行的連身裙,或者成套西裝,配上鮮紅色的唇妝,恰如電視劇「廣告狂人」的人物造型。
Stilyaga 非常重視配飾:尤其是高調的項鍊,男子多選擇圖案或顏色誇張的領呔,有些人甚至會穿美國國旗圖案的襪子來宣示自我。
年輕人天生反叛,雖然他們追捧美國文化,其實他們的「時裝運動」並沒有政治用意,只是一種逃避現實的途徑。美式文化所代表的個人主義,與消費主義,在蘇聯是思想禁區,而一個合格的共產主義公民絕不應該標榜自我。這些「時尚獵人」在當時的千人一面的社會裡,為自我營造一個多彩斑斕的小天地。
Stilyaga 成長於戰後的蘇聯,相對於上一代享有更多自由和財富,但是享受自由的機會非常稀少:大多數劇院、娛樂場所都遭到摧毀,或者被軍事機構佔用。加上共產主義視個人主義為敵,合格的公民絕不應該標榜自我:青少年都需要加入 Komsomol (如下圖,相當於中國的少先隊),很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志為共產主義而奮鬥。
雖然史太林治下禁止西方文化輸入,但是這些年輕人有辦法「用自己方式」接觸到美國雜誌、唱片和電影。史太林自己也喜歡看荷里活 B 級片,據說他是著名黑幫片明星 James Cagney 的「影迷」,他還喜歡奇勒基寶( Clark Gable)主演的喜劇片「一夜風流」(It Happened One Night)和「泰山」等電影。因此,有些美國電影就得以混水摸魚流入了蘇聯。
由於他們接觸到的美國文化非常局限,其打扮不免有奇趣之處:許多 Stilyaga 男孩子都模仿過泰山的髮型。他們普遍喜歡嚼香口膠,因為 James Cagney 經常在電影裡這樣做。如果買不到香口膠,代之以石蠟也無不可。買唱片也十分困難,他們想出的妙法是用 X 光片來複製唱片,黑市買到的翻版唱片經常印有顱骨、肋骨等圖案。
追求這一丁點個人自由,依然要付出代價:Stilyaga 經常遭到警察的騷擾,甚至被當街撕爛衣服,剪掉頭髮,政府標籤他們是「社會公敵」,指他們「今天聽爵士樂,明天就會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