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張愛玲曾說,在這個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甚麼是因,甚麼是果?文革 50 年,特意找來導演彭浩翔編的「碎碎唸」一書,作一連串回顧。書中召集網民在長輩的文革口述,以短篇方式來記錄。當中有大時代旁觀的途人,有見證火紅年代裡的細碎生活點滴。曾經有無數冤魂,因愚昧、短見、無知,和命運的不幸,鑄成大錯,也可令人醒悟生命有價,保持清醒,得窺端倪,避開禍亂。)
文:Tweedy
我的爺爺性格很內向,做事都非常小心謹慎,但在中日戰爭時,他卻是個地下黨,負責幫黨在省內傳遞書信文件,其實他當時膽子就很小,好在從事地下黨很久後都沒有見過日本鬼子。只有一次,他帶著文件經過在一座橋時看到橋下站著一個日本兵,頓時就嚇得往回跑,而且還真的當場尿褲子了。
後來中國終於解放了,我爺爺也成了被黨大力表彰的對象,黨贈送了我爺爺好多毛主席的紀念徽章,以及很多當時解放時期各項重要會議的領導人宣傳畫冊,其實在我看來就是領導人寫真集——各種領導人的半身講話肖像,單個的,幾個的,還有集體合照的,大大一本八開海報大小。我爺爺也引以為榮,珍藏多年。
終於到了文革時期,林彪作為批鬥對象之一,黨開始教育每家每戶:只要收藏有當時各類開國大典寫真集的,全部都要用筆把林彪的腦袋打個大叉。於是我爺爺馬上找出所有的領導人寫真集,把所有的林彪都打了叉,以免紅衛兵上門搜家查看時他被抓出去批鬥。
那天當紅衛兵搜查到我爺爺家樓下時,他聽到動靜馬上緊張地拿出所有寫真集,開始一頁一頁翻,檢查所有的林彪是否打叉。好死不死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頁龐大的無數領導人大合照裡竟然有一張林彪的小臉沒有打叉,我爺爺立馬嚇得心臟狂跳大喊我爸快點找筆來打叉,而就在此時紅衛兵已經在敲我爺爺家的門了。我爸翻了一下四周都找不到筆,看了一下我爺爺臉都紫了,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他急中生智,衝過去用手指直接戳破了那頁寫真集林彪的臉。然後紅衛兵進來大搜查,翻寫真集,我們家就安然無恙地逃過了一劫。從此,我爸得到了我爺爺一輩子的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