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西裝的男人X 說話帶著一口強烈的美國口音,跟 Art Basel VIP Lounge 相遇的新媒體記者自我介紹說是從紐約來的,再細問之下原來他來自台北,於紐約住過數年,雖然來香港工作已經兩年,卻一點廣東話也不會,連基本的日常會話也聽不懂。記者是個初出矛蘆的香港女人,心想他要找個港女女友私人免費教授也不難,奇怪地追問他為何不去學廣東話。X 坦言聽過不少同鄉的際遇,長著中國面孔的人說著不純正的廣東話會被誤會為內地人,即使是醫生亦被不良對待,反而說英文的話被當為 expat,地位更高。港女直覺地覺得X 的為人真是太過計算,但再細想一下,他說的都是實情。
假洋鬼子 X 繼續說,他經常收到城中不同盛事的邀請,可以免費參加這些展覽和派對,喝著源源不絕的好酒。港女以為,X 的職業一定是受女士歡迎的 ibanker,但 X 說他是一個平面設計。原來這城太多場合需要這種滿口英語、貌似 ibanker 的男人充場面,正如酒吧找一堆漂亮的女人坐鎮。X 邀請港女之後出去飲一杯,謹慎的港女便問他住那一區,X 回了一句「深水埗」,不久過後港女便找個藉口溜掉了。X 連續答了「設計師」和「深水埗」這兩個錯誤的答案,等如吳克儉上午繞腳玩手機拒接學生信、下午再話「唔憤氣」,正常的情況下當然是被除掉。港女沒有跟 X 說的是,她自己也是住深水埗的。
真洋鬼子 Y 是跟 X 同來的,在美國北部一個小鎮出生和生長的他,畢業後往紐約工作數年,身上還是留著小鎮式的友善態度。數月前,二十八歲的他發現在紐約所有同齡的朋友都結婚了,一向一起喝酒的朋友均變得歸家似箭,現實並不如港女迷信的「Sex and the City 慾望都市」,以為大蘋果都是三十八歲仍快樂地夜夜笙歌的男與女。於是,當他的上司問他要不要跟隨到香港工作時,他爽快地答應前往這個從未踏足的城市。
作為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來自紐約的 ibanker 而居住在香港,就等如中了一注六合彩頭獎。他從來沒有想過可以住在擁有一個可以看到華燈盛放的露台的房子裡。樣貌原本只屬中上的他,只要說「早晨」、「唔該」、「靚女」等幾句廣東話,就可以令到不少港女心花怒放。昨夜有一個港女 Whatsapp 約會他,雖然他連她的名字和樣貌均全然不記得,還是欣然赴約,狂歡到早上五時,而年輕的他仍然可以準時九時回到公司,然後放工後繼續嬉戲。對這班 expat 來說,香港只不過是一個停泊兩三年的港口,在這期間盡情賺錢與玩樂,之後再找一個更適合安居樂業的地方定下來。香港對他們來說純粹是一個用來收割的地方,只要享受這片土地帶來的好處,而無需像香港人一樣為高鐵學民方力申 Stephy 等大小事傷春悲秋。
香港男人 Z 瞄了瞄 Y,原本這正是他喜歡的類型,但想到下個月就要到英國伯明翰結婚,還是作罷。Z 在香港著名男校就讀時就發現了自己的性取向,直到大學在伯明翰修讀社會學時,終於耐不住寂寞,在網上認識了當地的英國男子、他的第一個情人,交往至今。這幾年,Z的男友跟他一同到香港工作和生活,自命不凡的 Z 見識越多,就越覺得另一半的遲鈍和平淡,最近的一年他甚至提不起興趣去發生關係。他經常與閠蜜傾說著計劃狠心分手,同時又擔心如何重投這個幻變的情海。怎料,今年農歷新年後,Z 眼看如感情一樣不知不覺就變了的香港,竟然就想通了,認為所謂的戀愛感覺太虛幻,不如一本英國護照來得實在,竟辦起結婚來。
十年的感情決定要分開,不一定是悲劇,但一定是勇氣。那不是每一個香港人都擁有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