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該用「女人」還是用「女孩」來稱呼文中這兩位。她們顯然是百分百成熟有魅力的女人,不知何故,當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卻像一對兒時玩伴:天真、歡樂、還傻傻的。
說的是 Julie Andrews 和 Carol Burnett,今年都年過八十。
Julie Andrews 在國際上名氣比較大,當然是由於「仙樂飄飄處處聞」;但在美國,尤其是百老匯舞台上,兩人旗鼓相當。從六十年代開始,兩人合作一系列歌舞秀,此後也經常搭擋演出,人稱 “Julie and Carol”。
兩個女人當中,Julie 顯然是美麗的那一個,加上華麗的英國口音,是天生的貴婦;Carol 是比較笨拙,也更為豪爽有趣,平易近人的一個:如果 Julie 比較林黛玉,Carol 就是史湘雲——好吧,我承認這個類比其實不太貼切。她們常以一頭蓬鬆短髮示人,即使穿上維多利亞式的拖地長裙,還是非常的 Tomboy。雖然身材曼妙,但觀眾看見她們的時候,不必有性感的聯想,只看見兩個女孩在鬥嘴,在玩耍。那時無所謂「物化」,也沒有甚麼 Slut Shaming,她們活得很自在。
無論如何,在舞台上,這兩個女人是如此親密默契,火花四濺簡直肉眼可見:Carol 粗枝大葉,常令 Julie 為之激氣,誘出內心的小奸小壞;Julie 優雅端莊,令 Carol 免於庸俗,還顯得楚楚可憐,就好像兩姊妹中的一個出落成大器,另一個傻丫頭就會格外受寵。
Julie 和 Carol 可能有過情侶關係,是許多影迷都希望發生的事情:為甚麼不呢?Julie 和 Carol 的搭檔,顛覆了許多世俗偏見:譬如女人不可以搞笑;女人和女人沒有友情;男人可以活成老男孩,但女人只能是老女人等等,她們的女孩氣質,一直伴隨終身,從來也沒有失落。 尤其是不必顧慮在男人面前的形象,兩個女人可以毫無顧忌的裝瘋賣傻,自娛娛人。
女人和女人當然很難做朋友,如果她們都是些八婆、蠢婦、小器鬼;不只是女人,任何卑下狹隘的人格,都很難擁有友誼。真正的友誼,像美好的愛情,都是了不起的成就,最終都會超越現實的約束:不會因金錢、美貌、才華而生妒恨,也不會受困於性格缺陷或境遇變遷,是靈魂的愛護與支持,彼此都能感到真正自由。
1989年,在她們合作三十多年後的一次紀念演出上,Carol 的遲鈍一如既往惹毛 Julie,Julie 也一如既往繼續拿她出氣尋開心:
Julie:「我們這麼多年的友情,秘訣是甚麼?」
Carol :「可不就是因為我們彼此徹底誠實。」
Julie:「對啊,我們連對方幾歲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Carol:「嗯,其實,有件事我沒跟你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問我幾歲,我沒說實話,故意把年紀說大了,說大了好多好多歲……」
Julie:「好多好多?!到底是幾多?」
Carol:「反正,我當年看上去比真實年齡大好多。」
Julie:「哦心肝,你現在也是如此……」